是扣了他的月饷,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做。

    楚哀的身份,也许并非一个侍君这般简单。

    不仅是楚哀,恐怕身在深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有错综复杂的身份与利害关系。

    而祁辛,苦心孤诣地编织了一张大网,静候着善于隐藏的鱼儿浮出水面。

    只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一次暗流涌动。

    两相戒备的局面。

    没人知道,祁辛究竟在等一个怎样的契机,投石问路,让一应深埋在暗处的人和事浮出水面,变成砧板上任凭宰割的鱼。

    对此,傅望之不作妄加猜测。他只是闲闲地从争门殿外面走进来,刚一进门,就瞧见了将军府上的吕一。

    “吕一,你怎么来了?”

    他迈着缓急的步子跨进门槛,吕一迎面上前,将衣襟里的密信交给他。

    那封密信,是攸廿亲笔所写。

    傅望之小心拆开,浏览一遍,却目光微颤。

    “攸廿他……为何要劝我离宫。”

    傅望之将吕一送到了殿外,进了内堂,将密信放置于点燃的灯盏上。

    一片灰烬。

    攸廿在信中提到,切莫随王上前往三苗。

    攻打三苗,祁辛并未决心御驾亲征,然而却正欲暗自离宫。

    ☆、细枝末节

    七月初,夜凉如水。

    傅望之经内侍监传唤,在明广殿里拜见了高坐于金椅上的祁辛。

    那时,祁辛的身侧站立着一袭青衫的年轻男子。

    傅望之起身,抬眼之前便知晓那伴君身侧的男子便是当日带走丹阳的莫青。

    十二队暗卫的行踪——祁辛的亲卫一向讳莫如深,而今为何要暴露于人前?

    这一刻,傅望之多看了莫青一眼,而莫青的视线恰好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傅望之,孤要你跟随孤的亲卫前往三苗。”祁辛俯身,睥睨而来的目光威严骇人。

    傅望之闻言眼神一滞,端穆揖手,“臣下遵旨。”

    他遥遥抬首,平静地看着祁辛。

    祁辛所说的亲卫,应当是眼前的莫青吧。

    傅望之低眉垂眸,亥时一刻,夜色正浓。

    就在这时,黑暗中,有人悠悠的站过来,“我便是他口中的亲卫。”

    面前这人,并非莫青,亦没有暗卫该有的肃杀气息,他的身形,正如那高坐于王座上的男子。

    傅望之猛然抬首,“你是祁辛?……”

    他的目光在祁辛与王座上的男子之间来回扫视,像,实在是难以分辨。

    待祁辛走近方才认出他的傅望之,在祁辛的眼中,已然是难得一见。

    “能够分辨出孤与莫安的,世间少见。”祁辛折过身,对他说道。莫安精通易容之术,加之常年在他身侧,刻意培养的君王习性已然融进了骨子里。

    话音刚落,王座上的男子旋即起身,半跪在地,“莫安拜见王上。”

    低首臣服的暗卫一袭五爪璃龙锦袍,眉梢如锋,面无表情地行礼,宛若宝相庄严的泥塑。

    祁辛瞥了瞥莫安,一步一步走向金椅,“莫安,莫青,孤命你们死守王宫。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他望着自己最为依仗的暗卫,“你们,切莫让孤失望。”

    眼下,在深宫里所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置人于死地的招数。倘若细查下去,很多宫婢和内侍监都脱不了干系。

    然而,这些小鱼小虾岂是他能看得上眼的?他现在亟需的,是寻找到三苗的至宝——青萝玉。

    那些深宫里的细枝末节,就让十二队暗卫在这些日子里修剪干净。

    祁辛在这时抬起手来,朝着莫青略一示意,“莫青,务必将丹阳公主保护周全。”

    王宫里的事,断不能牵涉到公主府邸。纵使他已经派遣了暗中戍卫的侍卫,但他还是放心不下。

    丹阳,是祁辛唯一的亲王妹。

    傅望之迈开步子进了候在甬道里的马车中,乔装改扮的祁辛就坐在他的对面。

    “王上,为何要让臣下跟随?”

    祁辛此次出行,秘而不宣,既未带侍卫,亦未带宫人。

    他就不怕,身边留着一个不知底细的人,会在不经意间要了他的命?

    傅望之转眸看他,不禁露出一丝打量。

    冷不防傅望之有此一问,仿佛话中有话。

    祁辛的目光有些阴翳,须臾,歪坐在马车壁上,“因为,你是三苗人。正好,孤也想看看三苗是否当真如传闻所言那般,难以探寻。”

    祁辛将心中所想缓缓道来,弯起唇角,眼眸却不由自主地眯起,瞳仁中闪过一丝细究之意。

    听罢,傅望之随即将车帘关上,然后垂眸不言。

    祁辛,是打算在去三苗与攸廿聚首的途中,戳穿他的身份。

    一石二鸟之计——

    或许,祁辛派遣攸廿攻打三苗的意图,不止是攻城略地。

    ☆、推心置腹

    马车踏上了山道,穿过一片树林的时候,远处的狼啼正由远及近又愈来愈低。

    傅望之撩开布帘一角,子夜已至,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进入了庭界山。

    “孤有好些日子未见徐子了。傅爱卿,徐子近来可好?”

    靠坐在对侧的祁辛原本瞌着眼眸小憩,听他一言,傅望之想到了云雾盘绕的山顶上,向来忧思难忘的老师。

    傅望之凝眸,朝高处望去,“感念王上记挂。家师一向放不下天下苍生,想必此时定彻夜未眠,苦思平息烽火硝烟的方法。”

    傅望之一瞬不瞬地眺望那团云雾之气,祁辛从光晕中看过来,对上的是男子脸上的笑,那笑容,分明是尊崇和神往。

    安邦定国——这又何尝不是他的胸中抱负?

    祁辛抬眸,目光有些幽深,“徐子本为相才,却退隐山林不问朝堂,着实可惜。”

    他口中有喟叹之意,但内里蕴意却见些许凌厉。

    “不为良相,当为良师。家师曾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自古以来,多的是将相之才,然成就一番霸业者不过寥寥。家师的夙愿,并非宦海浮沉数十载,白首罔顾来兮处。”

    傅望之转眸看向整个周饶最尊贵的男子,此时此刻,他听见祁辛略一颔首,又朗笑出声,他的笑声,不知是赞许,还是其他。

    “那么,桃李满天下的徐子,教导出来的三个弟子倒是足以左右天下大势了?”

    很久之前,祁辛曾听闻些许捕风捉影的传闻,听说,徐庄门下弟子有三,武能力拔山兮气盖世,文能惊风逸才辅明君。

    尚昀、仓镜,还有他面前的傅望之……

    祁辛寒蕴的目光扫视而来,而傅望之知晓祁辛的目光已然直接越过他,投射到另一端,那是庭界山上的山门。

    “高处不胜寒,”傅望之丝毫没有惧意,“家师常说,人间诸事,变幻无常。追名逐利,不如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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