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漫春光。

    他一怒之下火烧神宫,清醒之后肝胆俱裂,生怕女皇责罚他。好在女皇没有生气,依旧重用信任他,他这些天将功折罪,卖力表现,暗中和张家兄弟抗衡,那兄弟俩毫不避讳地出入宫闱,真是太嚣张了!

    薛怀义想起前几日路遇张昌宗,对方竟然不理会自己,气得咬牙切齿。

    女皇离不开他,等女皇厌倦张昌宗,看他怎么收拾那对兄弟!

    这时,下仆捧着一封信走到薛怀义面前,小声道,“薛师,太平公主遣长史给您送来一封信。”

    “给我的?”薛怀义疑惑道,“信上写了什么?”

    下仆拆开信封,仔细看两遍,回道:“禀薛师,公主府的杏花提早开了,太平公主特意准备了丰盛的赏花宴,请您过府一叙。”

    薛怀义哈哈大笑,太平公主是女皇的掌上明珠,如今公主上赶着来巴结他,以后谁还敢给他脸色看?

    他吩咐下仆,“告诉公主府的人,我一定准时赴宴。”

    三天后,薛怀义特意沐浴一番,换上一件华丽的□□,骑着高头大马,一路横冲直撞,行到公主府前。

    长史亲自出来迎接他。

    薛怀义一边往里走,一边左顾右盼,公主府殿宇宽阔,处处奢华。

    走到内院时,护卫拦住他们。

    薛怀义皱起眉头。

    长史看一眼薛怀义身后几个人高马大的亲卫,为难道:“薛师,内院是公主寝居之所,您乃白马寺高僧,陛下册封的国师,公主自当扫榻相迎,其他人进去,就不大合适了……”

    薛怀义不动声色,目光逡巡一周,庭院深深,鸟语花香,看似没什么危险。

    他停下脚步,微笑着道:“公主是贵人,不可唐突公主,我还是改日再来拜访公主好了。”

    说完这句,不等长史反应过来,他转身离开。

    他不聪明,但是嗅觉灵敏,公主府不对劲!

    长史一脸莫名其妙,没有阻拦薛怀义。

    快走出长廊时,薛怀义回过头,那些护卫一动不动,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咦了一声,难道是他多心了?

    正左右为难,一名头梳双鬟髻的使女从夹道里走出来,拜了一拜,“薛师,请您借一步说话。”

    薛怀义看使女生得秀美,不自觉放慢脚步,“你是什么人?”

    使女抿唇一笑,“奴是伺候太子妃殿下的。”

    “太子妃?”薛怀义满腹狐疑。

    使女指指长廊另一头,“不瞒薛师,殿下身怀六甲,近日整夜不能安睡,心中不安,闻听薛师是得道高僧,专为京中贵人解忧,殿下想请薛师为她做法,求佛祖庇佑腹中胎儿。”

    薛怀义顺着使女的指尖看过去,长廊对面是一座四面敞着的圆亭,一个穿海棠红地花树对鸭纹绫半臂,赭色窄袖上襦,束宝带,系柳芳绿留仙裙的美貌女子凭栏而坐,双手放在隆起的小腹上,眉尖微蹙,面色忧郁。

    太子妃怀孕了?

    薛怀义清了清喉咙,怪不得太平公主请他来赏花,原来是真正想请他的人是太子妃!这么大的事,太子一直瞒着女皇,长史不许他带其他人进院,肯定是怕走漏消息。看到他要走,太子妃只好亲自出马来见他。

    一个孕妇而已,没什么好怕的。而且她身边只有几个身娇体弱的使女,没有护卫,太子妃想害他,也奈何不了他。

    薛怀义放下心来,回头示意亲兵等在原地,拔腿走向圆亭。

    圆亭内,裴英娘缓缓站起身,看着薛怀义越走越近,神色不变,仍旧是一副满腹心事的样子,嘴里却说着和她的表情完全不符的话,“动手。”

    一声落下,几个正提着花篮在树下摘花的使女猛地扑上前。

    薛怀义猝不及防之下,被使女们绊倒在地,他立刻扬声呼救,亲兵们却迟迟没过来。

    一个孕妇,竟然敢设计加害他!

    薛怀义睚眦目裂,死也要找个垫背的,既然太子妃敢朝他下手,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他拼命挣扎,想冲进圆亭。

    使女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越来越多的使女蜂拥而上,她们手中拿着棍棒,狠狠敲在他脑袋上,他头破血流,很快瘫倒在地,没了气息。

    裴英娘转过身,扶着忍冬的手从另一边回廊走出去,薛怀义的嘴巴被塞住了,她没有听见惨叫声。

    郭文泰从隐蔽处窜出来,牢牢守在她身侧。

    她没有回头,走到拐角的地方,才轻轻问一句,“死了没有?”

    郭文泰抱拳道:“死了。”

    裴英娘嗯一声,“装上车,送回白马寺。”

    ☆、二百二十

    紫微宫, 贞观殿。

    上官璎珞穿过回廊, 走进后殿,“陛下, 公主府那边传来消息,薛师死了,公主已经下令把他的遗体送去白马寺。”

    廊前杏花纷纷扬扬, 女皇执笔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头也不抬道:“尸身立刻焚烧,就埋在白马寺内,为他盖一座宝塔。”

    上官璎珞应喏。

    女皇又道:“处置白马寺僧侣的事, 交给武承新去办。告诉他, 十天之内, 薛怀义的亲信侍从, 白马寺那几千年轻僧侣,必须全部处理干净,朕不想听到任何流言。”

    杏花飞入长廊,洒在上官璎珞的袍角上, 她等了片刻,没听到女皇继续吩咐,起身出去传话。

    侍御史裹幞头,身穿一袭小团花绫罗圆领袍,腰束金带,脚着乌皮靴,站在绚烂繁盛、恍若云蒸霞蔚的杏花树下。春日柔和的光线透过璀璨花枝, 笼在那张年轻俊秀的面孔上,他杀人如麻,冷酷无情,能止小儿夜啼,但他却偏偏生得如此清秀俊逸,身姿挺拔,斯文中甚至还带了几分腼腆。

    他抬眼看人的时候,神情冷淡而又无辜,每个看到他的人都没法相信,这个青年竟然就是传说中罪恶滔天,让满朝文武闻风丧胆的侍御史。

    宫婢们听说了很多关于他的传言,他怎么替女皇诛杀皇室亲王,怎么冷血地追杀流放在外的寡妇幼儿,怎么构陷大臣,怎么当着老臣的面一刀一刀切断其家人的手指,逼得老臣主动认罪……

    传言太多了,上官璎珞随时能挑出好几桩武承新逼供的故事,可是当她面对面和武承新说话的时候,她根本想不起那些可怕的传闻。

    她定定神,细细交待女皇的命令,末了叮嘱道:“此事不宜闹大,侍御史记得便宜行事。”

    武承新右手轻握佩刀刀柄,左手抬起,接住枝头飞洒的花瓣,问上官璎珞:“国师死得无声无息……是谁杀的?”

    万象神宫起火的事只能以工巧奴疏忽的理由搪塞过去。女皇厌弃薛怀义,但不敢以纵火或者其他罪名收押他,因为他身份特殊,不可能用正常的审讯手段定他的罪。如果事情闹大,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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