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忘川水的人会澄澈如初生雏鸟般,因此南疆有人会借此控制其他人任其驱使……我也只是略有耳闻。”

    “听说在史书记载上确实有人完全恢复,但是在那个族群成立的千年以来, 成功之人仅以个位数记载……”

    乔安月只觉得脑子里昏昏沉沉的, 似乎整个人沉浮在一片深不可见的湖底。

    睁开眼,头顶上水波纹浮动,橙黄的光束透过蓝白色的湖面散落进深渊, 无数的画面附着在破布似的碎片上, 声音隔着湖水, 像是鱼儿咕噜咕噜吐着泡泡的声音,听得不甚分明。

    依稀似乎能够听到什么“忘川”、“断肠”之类的字眼,不过很快便被其他的声音盖了过去。

    她自己的声音。

    杀人时候被杀之人的悲鸣。

    还有那句“不要——”

    繁杂的声音与画面掺和在一起让她登时时空错乱。

    “不要”两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砸在她的心底, 却不似理所应当的撕心裂肺,反而沉着异常,软软糯糯的,却冷静得可怕。

    血滴, 剑影,让人窒息的寂静。

    手心里传来的疼痛,刀疤,还有,那个倒在地上熟悉异常的人影。

    ……她似乎忘记了对她很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不过幻梦一场。”有个冷冰冰的声音在耳边模模糊糊响起,乔安月记得这个声音,好像是初一……很久很久之前,在她还是‘十六’时对她说的话,“无须在意。”

    无需……在意……吗?

    这是什么?

    梦?

    现实?

    记忆?

    扑鼻而来的窒息让乔安月顿时没入湖底深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在头顶渐渐汇成了一段旋涡,她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坠了下去,眼前的光亮一点点的消失……渐成漆黑。

    。

    “不要!”

    乔安月醒了过来。

    刺眼的阳光让她下意识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不容易等眼睛适应了外面的光线,红色的发带最先印入她的眼帘。

    夏云背对着乔安月坐在床沿,搬了张小方几,正拿着一方帕子仔细擦着赫连秋从库房里找来的一把苗刀。

    听到了乔安月那几不可闻的一声,夏云立马将手里的苗刀搁在桌上,一双漆黑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乔安月。

    像是那深不可见的湖底。

    “你醒了?”夏云的声音难得的温和,嘴角一如既往的挂着微笑,仿佛刚才的深邃是乔安月的错觉,“赫连秋说你是连日太过劳累……不过你这一觉睡得真长啊,现在都日上三竿了……”

    “夏云。”乔安月还觉得脑袋昏沉沉的,语气有些虚弱。

    她一把抓住夏云搁在床沿的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起来,“接下来‘我’说的任何话,你都不要相信。听见了没?”

    夏云困惑地望着她,不解反问,“哈?”

    那阵昏沉的感觉再次涌上脑袋,乔安月揉着太阳穴,好不容易把那阵刺痛感给压下去,等再次对上夏云探究般的目光时,她有些发愣,“……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看起来很奇怪吗?”

    好像忘记了刚才的一举一动。

    “……”

    夏云被乔安月的迅速变脸弄得二丈摸不着头脑,“你刚才突然用一种特别严肃的语气说什么,不要相信你说的任何话?”

    夏云把手贴在乔安月的脑门上,自言自语,“没发烧啊,怎么说起胡话来?”

    “没事……”乔安月移开夏云探究的视线,松了一口气,“可能还没从梦里醒过来吧,你……无须在意。”

    乔安月心里一沉,她刚才——有说过这句话吗?

    完全没有印象。

    如果夏云所言不假,那么说出这句话的“人”,又是谁?是她无意识的梦话?还是那个一直在脑子里绕来绕去来无影去无踪的声音?

    她不经意间捏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深感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体内的“那个人”已经开始干扰她的现实生活,乔安月不敢想象,如果再不动手,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虽然乔安月明知断了孟婆汤的作用,但毕竟这东西太过稀少,身边也没有参考的案例,古籍中的记载也只是三言两语带过,她没想到的是,效果来得这么快……而且偏偏是卡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上。

    “我问了赫连秋,从机关城内走路程短不了多少,但胜在足够隐蔽,起码在到南疆边缘之前,绝不会碰上艮山。”

    夏云把苗刀收回刀鞘,拿过一旁开胃饭菜,“吃点吧,赫连她身体也不是很好,昨晚又是聊天,你又突然昏倒,赫连几乎一晚没睡,天蒙蒙亮才休息下去,现在还没醒。

    ……菀儿似乎不是很欢迎我们的样子,我们就别在这儿麻烦人家了。正好早点把你送到南疆,我也好撂摊子。况且昨天我还答应人家给某个守财奴捎口信……这么一想,时间颇紧啊。”

    乔安月起身,洗漱完毕后冷不丁地问了夏云一句,“从这里到南疆大概要多长时间?”

    “听赫连说,走到边缘的话……大概要十天左右吧,不过赶路快的话,缩一半的脚程也不是没可能。”夏云沉思道。

    “这么说……”乔安月算了算时间,恍然大悟状,“也许能赶在端午前后见到人家,说不定还能吃上粽子!”

    乔安月连忙把收拾好行头,深吸一口气,语气轻快对着夏云说道:“我们赶紧走吧!”

    夏云:……

    所以你赶路的源动力就是为了吃到粽子吗?

    或许是乔安月沿途太久没有在夏云面前表现她的吃货本质,这下突然一提,让夏云冷不丁地想到了刚出镖时路上的折磨。

    夏云重重地叹了口气,深觉照顾大小姐还不如让她现在就和艮山干上一架来得痛快!

    好歹死也死得快一点……这一路上,简直就是慢性折磨。

    夏云这么想着,跟菀儿道别之后便带着乔安月沿着机关城的内道再度踏上了旅途。

    乔安月便这么心怀鬼胎的跟着夏云又走了两天。

    在两天的时间里,夏云一如既往的严防死守,即便乔安月用尽了各种“刁蛮”的办法,都没能让夏云放松警惕——即便夏云平日里仍然一副看上去浑然不在意笑嘻嘻的模样。

    哪怕晚上困到了极点,夏云仍然坚持守夜,只沿途休息的时候靠着树根小憩片刻——可是这样,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夏云就会精神抖擞地睁开眼睛。

    对自己苛刻到了极致。

    不过这样僵持并没有持续多久,乔安月一路都在研究深山的气候规律,这两天终于差不多摸出了门道。

    越往深谷里走,每每到了傍晚时分,山里的雾气就会风一般涌上,不出片刻功夫,足够遮挡人方圆几里之间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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