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夜再没心思吃饭,从钱包里拿出张钞票放在桌上,问说:“你找我出来,就为了说这个?”

    “是,也不是。”吴泽凯看着韩子夜的眼睛说,“子夜,你以前的话,我还记得。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让你看得起我。”

    他站起身,费力挪腿,往韩子夜身边凑近了说:“以前的我,有钱,任性。可没人真正看得上我。他们管我叫‘水鱼’,只觉得我的钱好骗。现在的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对一个男人来说,权比钱更重要。钱是暂时的,权力却是永恒的。”

    韩子夜退了一步,表情淡淡的:“你这个逼装得不错,有逻辑,有细节。我虽然不太关心时事,但我记性没问题。我妈被坑,你妈可逃不了干系。你就少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她说完就快步离开。

    吴泽凯在她身后叫住她:“子夜——”

    韩子夜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吴泽凯的声音许久才又响起:“我的号码没变。”

    韩子夜抬脚便走,越走越快,最后一路小跑着来到韩妈住的酒店。

    还没进门,她就看到曾澍手里拿着一大捧香水百合风度翩翩走进大堂。

    韩子夜止住脚步。

    眼前的画面,不就是她想看到的么?

    当初,她明明知情,却没有在第一时间通知韩妈。就因为她不想成为当了半辈子小三的韩妈的帮凶;就因为她说不出口,妈,我爸的大老婆想坑你,你要做好准备随时跟她怼;就因为,她想借这个机会,让一向软弱的韩妈付出代价,知难而退。

    韩子夜犹豫了。

    ……

    她到底没有走进去。

    傍晚,韩子夜的门铃响,男人有些沙哑的声音从对讲里面传出来:“开门。”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句,她却听出来了,是韩爸。

    韩爸的脸色不太好看。

    韩子夜问说:“爸,你什么时候来纽约的?”

    韩爸往沙发上一坐,头仰在沙发背上,说:“刚到。”

    “吃饭了么?”

    “……”

    “没吃的话,我做点吃的,我们俩一起吃。”

    韩爸揶揄:“你做饭?你是想趁我刚下飞机,抵抗力下降的时候给我下毒吧。”

    韩子夜摇头,从厨房的橱柜里拿出一盒意大利面,说:“这些简单的饭菜做法,我男朋友都教过我。对了,爸,我要结婚了。”

    韩爸疲惫说:“是么?是中国人吗?”

    “是个abc。”

    韩子夜从冰箱里拿出红色的甜椒去籽,洗干净,放在案板上切成块,又把香肠切成片。

    好一会儿,她才冲着客厅大声说:“爸,你就不问问那人是谁?”

    韩爸哼道:“没必要。你就是告诉我,我也不认识。只要是中国人就够了。”

    意大利面很快就做好了,韩子夜把盘子端到餐桌上,说:“爸,吃饭了。”

    韩爸踱到餐桌前一看,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不错,像模像样,想不到我姑娘也会做饭了。”

    他坐下,拿叉子卷了点面说:“让爸爸尝尝。”

    当爹的,能吃上自己的亲闺女做的饭,那滋味,跟他平时吃的,一定非常不同。韩爸不轻易夸人,这会儿也对着这盘不见得多好吃的东西,竖起大拇指说:“好吃。好吃。”

    韩子夜打开冰箱问:“爸,喝点儿?”

    韩爸问:“有啤酒吗?”

    “有。”

    “那给我瓶啤酒吧,我身上燥得很,喝点冰啤酒痛快。”

    韩爸让女儿一伺候,顿时来了精神,问说:“还是我上次见的那个人么?”

    韩子夜点头。

    “他也住这儿?”

    “没有。有时候他过来,有时候我去找他。”

    韩爸点点头:“小伙子还行。你们的事,我也不掺和了,定个日子你带他让我见见,需要多少钱,你言语。”

    韩子夜低头吃饭,不再多说什么。

    韩爸的心思,就没在她身上。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姜辛结婚的时候,她的父母反应特别大,差点跟她的婆家干起来。

    到了韩子夜这儿,韩爸彻底放手,又让人不免失落。

    韩爸说:“韩兵那臭小子,还得让他过来。你看看,能不能帮他再申请个学校。得亏我现在脾气改了点,这事,要是搁在五年前,我准得废了他你信不信。”

    “我信,”韩子夜郑重道,“可是爸,我觉得当务之急,是让韩兵去做做心理咨询。”

    韩爸听了立马生气:“什么意思?你觉得,小兵有精神病?”

    “是心理上不太健康。我怕压力太大,他会出问题。”

    韩爸暴躁说:“有什么问题,什么压力?嗯?你们这些孩子,都是钱多烧的,好吃好喝惯的。这要是吃了上顿还得操心下顿,我看他还能有什么心理问题。”

    韩子夜不敢再说。

    她察言观色,好半天又问:“爸,我妈她,是不是出事了?”

    “出事?你妈好着呢。”韩爸拿手点着桌子说,“她以前数学就不好。上百个亿,她拍拍屁股就走了。”

    “欠了那么多?”韩子夜一阵心慌。

    “我能眼看着她出事吗?”韩爸叹口气,“这一辈子,哪次不是她拉屎,我擦屁股。她留下的烂摊子,我能卖的卖,能转的转。这两年我一直想做的养老地产的项目,也都停了下来。先把你妈捅的那个大窟窿,能补多少补多少吧。”

    他越说越是咬牙切齿:“这帮老娘们,就知道窝里斗。我快让她们给害死了。本来,大城市养老地产的品牌,我是独一份。可姓吴的也想分一杯羹。他根基都在新加坡,有钱也没用,政策还是倾向我这边。结果,他就让他媳妇找到小兵他妈,俩人联手去害你妈。你那个阿姨也是笨,她不想想,就凭姓吴的他媳妇那点本事,扳得倒你妈么?”

    韩子夜愣怔,原来韩爸什么都清楚。

    她低声说:“爸,我说这话,你可能不爱听。你以为你同时照顾着两个女人,很伟大是不是?现在出事了,这都是你自找的。还有,你可别再说什么,大人的事,我们小辈别掺和。韩兵他已经出问题了。罪魁祸首,就是你。你一边疼他,一边在加倍地伤害他,你到底明不明白?”

    “你?!混帐!”韩爸大吼一声,抬手就往韩子夜脸上招呼。

    韩子夜本能闭上眼。

    许久,那一巴掌还是不见落在她脸上。

    韩子夜睁开眼。

    韩爸手还悬在半空中,神情有些委顿。韩子夜发现,他的鬓角,已经悄悄钻出几根白发。

    韩爸缓缓收回手,口中喃喃:“就是再冷血,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说风凉话看笑话。怪我,都怪爸爸,平时没有好好教你。”

    韩子夜冷冷道:“爸,看你说得,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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