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却依旧一杯接着一杯,像是不会醉一般……她握着人的手,阻了人再饮,拢眉与人说着话,“你会醉的。”

    徐修却伸手拂过她的眉眼,轻轻一笑,“我曾醉过一回,而此后,我再也不会让自己醉了。”

    赵妧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她的眼前滑过几幅小像,是早年的徐修,她未曾见过,却能感之他的模样——游学归来的徐修,知道真相的徐修,失去父亲的徐修,而后是困住自己的徐修。

    她想起那年,父皇缠绵病榻。

    而她坐于马车,责怪于徐修的冷漠……

    赵妧合了眼,她袖下的手蜷了起来。而后,她看着那木头窗棂遮不住的白光处,终归是什么都未说。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老徐回归,你们猜会有火花吗?

    花灯

    一月十三, 徐修归家。

    他仍着一身旧时青衫, 外头罩着一身黑色披风, 走进这安庆徐家的门。

    院内仍如旧时一般,并未有什么变化。

    唯有那院里院外贴起了春联,挂起了倒福, 沾了几许新年气息。

    丫头正端着水盆出来,临来瞧见院中站着的男子,是先一愣, 而后是轻轻唤人一声,“少爷?”待见人侧身转来,果真是自家少爷,便忙搁下水盆, 往人那处打了个礼, 一面是开口说了句,“您回来了?”

    徐修未说话,只轻轻嗯了一声。

    他的面色很淡,如这一月天里南方的风霜一般……

    而后,他迈步往屋里走去。

    屋里, 徐母正握着针线在做鞋样,听见脚步声,还当是丫头进来, 便也未曾抬头。

    “母亲。”

    徐母一怔,手搭在针线上,抬起头来, 便见徐修站在屋子里。

    她手中的针线掉在地上,带着几分迟疑,是唤人一声,“修儿?”

    徐修点头,道下一句,“母亲,儿子回来了。”

    他这话说完,是又大迈一步,在至人前的时候,朝人磕了头,连着一句,“儿子不孝,让母亲挂念。”

    徐母素日平静的面上,此时不免也有几分动容。

    她忙伸手扶了人一把,一面是与人说道,“怎的回来,也不知提前派人来与母亲说下一声……家中什么都未备下。”

    徐修站起身来,他扶着徐母落座,声很平,“儿子是归家,亦未有外人,母亲不必准备什么。”

    徐母看着这个许久不曾归家的儿子,忙是吩咐丫头去取些热水,再去备些吃的。

    而后是细细看了人一回。

    他的面上沾了一路风霜,而他的眉宇间……却是要比往日愈发沉稳了。

    徐修随徐母一道坐着,他接过丫头递来的帕子擦了手,才又问起徐母来,“母亲近来,身体可还都好?”

    徐母与人点了点头,笑着嗯了声,“都好,你不必挂心。”

    徐修轻轻嗯了一声,他自那事后,便未与人如何亲近过。如今也只是问下这几个问题,便不知说些什么了……他把帕子递给丫头,眼滑过那绣盒,里头放着几双女子鞋样。他拢了眉,问了徐母,“您这是要做予谁的?”

    徐母却未说话,她顺着他的眼看向那绣盒,又看了看人,良久才与人说下一句,“前几日,妧妧来过。”

    徐修面上有几分怔楞,他看向徐母,“妧妧?”

    徐母看着他面上模样,心下叹气。她接过丫头递来的茶,是饮下一口,才与人慢慢说来,“一日来的,也不曾住在这,只每日过来陪我说说话。前几日又来过一回,只说是要去别处了——如今,却已有三日没见她来了。”

    她搁下茶碗,指腹滑过那些鞋样,声很轻,“我想,她是不会来了。”

    徐修抬头看向徐母,良久才说下一句,“她可说,她去哪了?”

    徐母摇了摇头,她看向徐修,“她说她也不知,只说是随性而走,走到哪便是哪吧。她还与我说,如今走出那一方天地,方才觉着往先事并未有什么——修儿,她是当真放下了。”

    “那你……呢?”

    “我?”

    徐修开了口,声却有几分哑然,他看着徐母,良久才道,“我不知。我只是,很想她——我以为这股相思之情,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忘。”

    “我以为……我能克制住的。”

    徐修拢眉,手撑在心口处,“可是母亲,我好像做不到了。”

    徐母听着他声中轻颤,终归是化为一声叹息。

    她伸手于半空,是想如幼时一般轻轻拍一拍他的头,却还是放下了手。

    她看着徐修,声很平,亦很稳,“你以为这世间件件桩桩,只要克制、放下……便能如你所愿?”

    “你错了——”

    徐母仍看着徐修,缓缓说来,“世间有诸神百佛,他们造人于世,是为让他在人间受尽百态,尝尽酸甜苦辣。而今,你既克制不住,那便不要克制。既放不下,那就不必放下——”

    她这话未说完,只是又与人一句,“修儿,这些年你开心过吗?”

    徐修仍拢着眉,他良久都未曾说话。

    他想起往先年岁,开心?

    他开心过吗?

    有过的,他是开心过得。

    不是早年的徐修,而是入汴京后的徐修,是成为她的夫君后的徐修。

    她那样好的一个人,他怎么会不开心,他怎么会不高兴?

    他只是悟得太晚了啊。

    徐修合了眼,他靠在椅背上,良久才开了口,“我以为这世间件件桩桩,只要不形于色,便皆在我的控制之下——可哪里,又能如我的愿啊。”

    他的声很平,却带着几许苍凉。

    在这一月天里,听进了旁人的心里,也不过是徒惹人伤心罢了。

    ———

    一月十五,元宵节。

    而临安的长道上,早已挂起了几排花灯,亮堂堂的……

    赵妧站于长街一头。

    她看着前边敲锣打鼓,连着还有几许舞狮的身影,端的是一派热闹景象。

    赵妧仍着一身醺色斗篷,头上戴着青色帷帽,而她的手中握着一只花灯……周边是人来人往,像极了那年她站在御街时一般。

    只那年,她带着从未有过的高兴劲,站在从未站过的地界上,只觉着满心里的喜庆与激动无从发泄——

    而今,她站于这临安一处,心中却甚是平静。

    这处,她不是头回来。

    她是来过的,在盛宁十八年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日。

    她曾与他一道来过这处。

    他们猜了一回灯谜,看了一场折子戏,还在那曲尽人散时放了一个天灯……他还曾吻过她的脸。

    赵妧轻轻笑了下,灯火下,帷帽中……

    她的眉眼甚是好看。

    而后,她提步往前走去。

    周边是川流不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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