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院简陋,及不上正房万一。陆福生坐在床边抚着肚子,眼中竟还是那本《阮郎归》的模样。

    陆福生看着自己鼓囊囊的肚子,喃喃说道:“攸宁,你被你爷爷这样骂,心里肯定很难受。娘也很难受,但是没有办法。你的外公外婆都死了,舅舅也不知道在哪里。我们没有什么可以依靠,只能这么寄人篱下。你再忍忍。再过一两个月你爹爹就要娶正妻了,他会有别人,还会有他们生的嫡子。他们过他们的日子,我们可以过我们的日子,正好没有人打扰。娘不会要你待在这种地方待一辈子,以后再没有人可以羞辱践踏我们!等你赵伯伯赎出你薇儿阿姨和申琳阿姨,娘就带你离开。娘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咱们都能好好的就够了。”

    “你竟连我也不打算要了么?”门外传出声音,紧接着“支呦”一声门就被推开。陆福生抬头,竟是沈子忱。

    陆福生急忙起身:“世子。”

    沈子忱按下她:“不用起身。我知道父亲来了,他必定是给你脸色看了。你先不要恼,再忍忍,我会再想法子的。”

    陆福生点点头:“妾知道。妾都懂。王爷刚刚来也不算给妾脸色看。王爷说的句句在理。福生是世子的婢妾,总是住在世子的房间确实不像话。”

    沈子忱道:“福生,你别这样说。我知道你委屈,是我对不住你。”

    陆福生看着沈子忱没有说话,沈子忱却道:“要不,我日后就搬来和你一起住,就要气气他们。”

    陆福生忙道:“世子,使不得。”

    沈子忱索性撒起了娇:“什么使不得?我就要和你一起住。”

    陆福生长叹了一口气:“世子,你这是何苦呢?世子总会再娶正妻的。”

    沈子忱却认真起来,盯住陆福生的眼睛说道:“福生,你该明白我心意。”

    陆福生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福生不过世子爷房中的一姬妾,没有必要这样的。世子马上就要娶正妻了。凭世子的条件,日后再纳妾收婢也是很寻常的事情。世子其实没有必要在妾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的。”

    沈子忱看她这样却恼了:“陆福生,我什么时候说要再纳妾收婢了?你不要再这副阴阳怪气的模样!我真心待你,你何以总是如此做张做势?”

    陆福生仰着头看他的脸。这才是主子,随时随地都可以翻脸。而她不过是他后宅蓄养的姬妾,凭着他一时高兴苟且度日。人在屋檐下,她的命都被他握在手里,除了仰人鼻息还有什么办法?

    陆福生见沈子忱动怒,强撑着笑脸拉住沈子忱的衣袖主动示好:“世子爷,是妾错了。世子的心意,妾都知道……”

    沈子忱甩开她:“我不要你再对我这般虚情假意!”

    陆福生又想起了那本黄色封皮的《阮郎归》,她沉了脸,索性连笑都懒得装了:“世子,您想要孩子,妾可以给您生;您想要玩物,妾可以乖乖侍奉在您身边;您想要娶妻纳妾,妾可以什么都不争,什么名分都不要待在您的偏院。您还想要怎么样的回应?妾哪有那么多东西给您?”

    沈子忱扭头,一下子掐住了陆福生的肩膀,他用着狠力,手背上的青筋都突出来了。陆福生疼得皱眉,却仍是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沈子忱低声说:“这就是你的心里话?”

    陆福生默默不语。沈子忱瞧着她的模样有些歇斯底里:“当初在和笙坊的时候你不是说我们再无瓜葛了么?后来你又眼巴巴地跑来沈府找我做什么?陆福生!是你先招惹我的!你未免也太自负了。凭什么你要怎样就怎样?你说不再有瓜葛就没有瓜葛,你一示好我就要贴上去?你当我是什么?我诚心待你,你却是瞧着沈家朱门玉户有心攀附罢了!枉我一直以为你心比天高,竟是我有眼无珠。

    你别以为就凭一个孩子就地位稳固了?你以为有了这个孩子就可以从此拿捏我?这孩子不只是我的,还是你的,你若执意不肯要,我再不拦你!”

    沈子忱放开陆福生扭身就要离开。临到门前却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前一阵子宠爱你不过是因为你有了孩子我一时兴起罢了,现在结束了。”

    沈子忱大怒着从陆福生房间里离开,此后他便未再来过,只是把惠然送过来照顾她。陆福生料想他应是真的生她的气了,不过如此也甚好。至少不用她日日想着法子敷衍奉承他了。她可以虚情假意的哄他一日两日一年两年,可她能如此违心的哄他一辈子么?

    赵谐成也与陆福生通过一次信,说是薇儿之事已有眉目,信中还夹了一个小玩物给她。

    那是像是一枚书签,薄薄的绿帛,周围嵌着钢丝固定,制成一片叶子的模样。上面还题着字,规规矩矩的小楷写的《道德经》。赵谐成多病羸弱,无甚腕力,字却斩钉截铁、骨力遒劲: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强则灭,木强则折。强大处下,柔弱处上。”

    惠然没读过什么书,这上面的字虽不至于一个都不认识,但通读下来还是有些艰难。惠然捧着这书签端详了好久,才问道:“姑娘,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啊?”

    陆福生道:“就是人越贱,命越硬的意思。”

    惠然沉了脸:“那赵公子写这些东西送过来是什么意思啊?”

    陆福生笑道:“这个东西倒有两种意思。另一种说的是柔弱处上,也就是要当和事老,劝我退一步,和大公子好好过日子。”

    惠然这才点点头:“就是嘛!夫妻之间闹别扭,床头吵,床尾和。公子就是一时生气,总会再想起姑娘的。”

    陆福生笑而不语,又低头摸了摸肚子: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都会好起的来。现在我已经有了孩子了,我要好好爱他。沈子忱,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是不是一时兴起,关于当年那个婚约的事,我们南宫家总是不欠你了。待我赎了薇儿和申琳姐姐来,一切都结束了。仇我也不报了,就这样结束吧。有了这个孩子,这辈子也算有了一个依靠,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再也不用假意奉承任何人。这样就很好。放心,我再也不会招惹你。

    ☆、夭折

    第三十六章:夭折

    再见到沈子忱是二月里沈夫人过寿辰。沈夫人四十岁整寿,大宴亲朋,办得很是隆重。沈夫人一早就念叨陆福生,沈子忱只好使人把陆福生接过来。平日沈子忱总喜欢拉着陆福生的手,这次,他却连抬眼看陆福生一眼都不肯。还是惠然知道陆福生曾经摔过,一直扶着她。

    到了正院门口,沈子忱才不情不愿的拉住陆福生的手。往常都是陆福生一个人信口胡说敷衍沈夫人,这次是两个人一起胡说,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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