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没有表情,脸上神色冷然,但是你跟随我进了门。我走过长长的走廊,客厅的小小角落里摆了一面只有我能看到的镜子,里头的景象是,你正往裙底下掏枪。

    我立刻往右边躲,子弹在客厅的窗帘上开出黑色的花。我靠到墙边的门上,那道门连接的是厨房。门框冰冷,我说:“别这么凶残,一来就开枪,你不想和我谈一谈吗?”

    手在门后摸索。

    掏出一把枪柄是玫瑰木的小枪来。

    我单手解开禁制,然后看见你再次举起枪,瞄准的是我的眉心。眉心——这样不错啊,只要开得够准,看起来会很好看的。虽然我不准备让你现在杀掉我,那样太亏了。

    你开口了,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不想。”

    是我的错觉吗?你的声音比以前沙哑多了。

    “哦,”我并不是很在意。

    我往你身后开枪,稍一点足往客厅奔去。

    子弹的痕迹从走廊一直延展到客厅,它碰破那盏玫瑰花茶,深色茶水流了出来,染湿洁白的桌布。我说:“弄脏这里的东西,你要赔偿给我哦。”

    我一笑,往后弯腰躲过你的攻击,枪声从桌边传来,我用右手将窗帘往后扯,背靠墙喘气的同时我看见你因为猛烈的阳光伸手挡住了眼睛,然后我就是一枪。

    因为准备不够的原因,后座力不足准确度太低,最后它错开了你的太阳穴,但我再次接近你时,你已经昏阙过去。

    不是死亡,不是休克,就只是被死亡的恐惧压倒而已。

    我将你放在楼上的一张大床上。这张床我没有睡过,不打通的上下层间隔让人觉得不安全,所以我顶多只睡睡袋。看见床头,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点子,将你的四肢固定在床上。

    只是三分钟的事情。

    我将过去搜集而来的口红在旁边摆成一列,然后盯着你的睡颜。

    我想起很多年前我们一起去旅游时,你还没有发现我会杀人的事,你那时候就是这样,还会说想喝甜汤。这么多年已经溜走,唯一不变的似乎是那些凶案。

    我看着天花板上华丽的吊灯苦笑。

    不,过了这么多年,罪孽最重的人依然是我。

    之后很多天过去,醒来的你从来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眼睛失去了焦点。于是我就坐在床边,对你说那些我从未开口的过去。

    那是很俗套的故事,说给路边买菜的妇人听,她可能听不到三分钟就赶着要走。赌博的父亲和酗酒的母亲,在躲债和追杀中度过的童年,遭受排挤的青春期。

    我记得我上一次提起这件事时已经是十三岁,对象是一个社工,开场白是“我父亲是杀人犯”,然后不过十七分又三十五秒,她脸上露出厌烦的味道来。

    我记得她拿起茶杯再放下,然后伸手去看手机上时间,我住了口,她过去片刻才笑着说:“怎么不说了呢?”

    于是十七三十五,我牢记这个数字,并发誓永远不要再上当。是,这世界就是如此,纵然不过是一个无偿售卖过去的人,尚得照顾听众感受,否则无人理睬。

    也许是因为,我不是个擅长说故事的人,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我脑海中的一切,如影随形。我到很久以后才知道,别人脑海中一切回忆只是个模糊影子,不会有人记得十三岁那年走过街角时,看见的垃圾桶上露出一块布,上头图案是只穿着简陋的吉蒂猫。

    人类的记忆只有在刻下死亡时才是最真实。

    所以他们唯一的存在价值就是死亡。

    终于一天晚上,我说完了整个故事。我倒在床上,觉得天花在转。十五天。这已经是我第十五天没有出门了。

    “你听见了吗。”我哑声问。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的嗓子会是那样,不是因为喊了太久,而是因为绝望。

    你没有动。

    我伸手去抚摸你的脸,慢慢勾勒出你的轮廓。然后,我靠在你身下的枕头旁,在黑暗中抱住你的手臂,感觉得到睡衣柔滑的质感,和上衣右边口袋边缝着的一小段蕾丝。我把脸深深埋在里头。

    灯关了。

    我看不见你的表情。

    我记得。你只是正常家庭出身,想要做警察,不听父亲劝诫,就这样闯了进去。你和我就像是两个极端,我身上已经染满了黑暗。

    就如同这房间一般。我伸手往下,摸到你被固定在床上的手,动弹不得。

    这个世界……唯一的纯白……

    我真想染黑它,可是不知为何,我做不到。然后我在黑暗中摸索着,吻上你柔软的唇瓣。

    然后你动了。你的手往上提,想要松开铁链。我放开你,然后听见你喊我的名字。

    “我……”

    那是极微弱的声音,一不留神就可能错过。

    “我喜欢你。”

    我怔住。你说话的时候,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总是会稍微上扬。然后我低下头,吻住了你,松开锁扣。黑暗之中一切声音都尤其清晰,我能听见你因为过于敏感发出的娇吟,和最后因为□□的甜美而产生的一声感叹。

    我是一单连环爆炸案的凶手,我是全国的通缉犯,我是被人满世界追捕的杀手。

    你是警察,你是正常家庭里出身的姑娘,你是唯一能侦破我犯下的案子的人。

    你是我的。

    我在黑暗中最后一次亲吻了你,我说:“我也是。”

    嘴唇轻微擦过你的脸颊,是干燥的触感,我沉沉睡去。梦宛如一片甜美而柔软的棉花糖,我闭着眼,不愿醒来。

    第二天,我坐在客厅喝茶,然后你从楼梯上走下来。

    你看着我,有些狐疑:“你……放过我?”

    “嗯,”我笑,“今天的早餐做好了,过来坐吧。”

    我将双份的糖浆倒在烤好的面包上,餐厅里红茶和咖啡豆的香味混杂在一处。你坐下吃早餐,阳光从你身后的窗帘落下来。我说:“不用担心,没下毒,这里也弄不到太复杂的器具。”

    你叹口气。开始将面包切成整齐的方块。

    “你喜欢吃糖?”

    “可以缓解苦味。”

    吃完早餐,你坐在那里观察我要做什么。我有点无语,走到书房,开始看书。这里的书不多,不知为何,我总是买了书,然后将它丢弃在哪个角落。

    嗯,对了,我记得,有一本书我曾经留在过案发现场。

    “你在看什么?”

    我说了书名,你露出迷茫的表情,仿佛在回忆遥远的初中时代。

    半响,你说:“……果然是专业的。”

    我合上书,忍不住想笑:“你也不差啊,警察妹妹。”

    你抗议:“你怎么知道我多大?”

    “生日是六月五号,比我小六个月又二十三天,怎么样,你要喊姐姐吗?”

    我甚至曾经以为,我们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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