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传闻,父亲唐继伟遭到检举,正在接受调查。这样的时候,易非本应该时刻派人盯着樊云,他们消息灵通,更应该明白暂避风头。反而是半夜来电话,说这些故弄玄虚的话。易非或许清楚一切已成定局。

    他们不为人知的操作,自始至终,唐予歆不过是个局外人。就算是樊云?她能知道多少。拖延下去,樊云真的出事,结局可会改写?更怀疑,难道自己要留下来等这个结果?

    缓慢地放下手机,摆在桌面上。屏幕里,樊云略低着头吸烟,粗糙的画面里,或许樊云衬衣的橙色太显眼,像穿越到一个完全陌生的背景。

    唐予歆站起来,绕过潘泽,向值班室去。

    ☆、神爱世人

    唐予歆脱下警服,叠整齐,放进纸箱里。水杯,文具,一株仙人掌。还有一些文件。散落的小玩意。唐予歆用胶条把箱子封好,抱着箱子路过监控室。门已经关合。门上锁,纸箱送到楼下垃圾箱,钥匙重新归回抽屉。

    天已经亮起来。空气不冷不热。清晨的阳光洒在警局门口榕树上。树叶,须根,镶着一圈金边。在这个院子里度过了刚刚毕业的一整年。青涩的时光。晦暗的时光。

    唐予歆戴上墨镜,理了理薄风衣,不紧不慢地向外走。

    背后,从二楼协警值班的房间窗户,目光投下来。这些同侪,她本应该向他们告别,但无从讲起。

    一年前不会想到这样偷偷摸摸地走。那时刚一毕业,踏进这里,半是期待半是灰心。从小被亲戚丢来丢去,依附每一个暂时照料的大人。一直等待着,等念完大学就可以获得成年人的自由。结果是被拽到这里,明白自己并没有一丝分量,甚至不足以掌控自己的青春貌美。

    唐予歆从没觉得有哪一天像现在这样接近自由的状态,浑身上下激荡着勇气,生出一种英雄气概。明知生死不卜,反而轻松。

    口袋里手机震着,唐予歆接起来。意想不到,已经许久不再联系。江于流说,“什么时候出发?”

    唐予歆穿过大门侧边的窄门。“这就走了。”

    刚在街边站定。熟悉的沃尔沃靠过来。

    摇下玻璃窗,江于流微笑着望着她,对着电话说,“上来吧。送你。”

    明明应该一早离开s市。江于流是从天而降。

    似曾相识的场景,唐予歆握着手机,甜甜一笑。

    沃尔沃刚刚离开警局大门,街角守候多时的黑色三菱跟着发动。

    江于流瞥了一眼后视镜,回头看着唐予歆。大号手提袋斜靠在腿边。唐予歆头发扎成小鬏,刘海洒在素净的脸畔。鹅黄色的风衣敞着,衬着唐予歆的青春耀眼。

    江于流目光飘回疾驰的道路。抓扶手箱上麦当劳的纸袋给唐予歆。

    “都准备好了么?还有什么要拿?”

    “就这些。……你呢?吃过么?”

    “嗯。”

    江于流唇角翘起,打开音响。广播里新歌打榜,乐声欢闹。

    纸袋轻微地窸窣着。打开的一瞬,香气腾起来。

    车子在市区穿行。时间尚早,但路上已经有不少行车。三菱始终在后视镜里,肆无忌惮地跟车。江于流故作轻松地吹着口哨,热气凑在嘴边。

    “少骗我。别忘了,我可是警察。”

    唐予歆的声音也是暖的。

    三菱里坐着两个人。开车的小胡子嘬了一口烟,满脸不耐,“搞什么……家里怎么说?”

    “说马上过来。马上,马上个毛。绕来绕去,鬼知道这是去哪。”副驾花衬衣说,“查车牌说是易樊云的,这我可不敢动。搞不好又得咱背锅。”

    两人嘟嘟囔囔,又有电话过来。小胡子盯着花衬衣,听他报街名。正说着,迎面一个路口绿灯,已经几乎跟过了路口,江于流忽地刹车甩尾,转而向右。小胡子没刹住,车已经冲过路口。“哎哟!”花衬衣被急刹一闪,撞了头。小胡子连忙掉头,后车鸣着喇叭蹭过。从自行车道逆行转回去,沃尔沃在下一个路口一闪,没入楼层里。

    花衬衣捂着头捡起手机,“快,快!钻棋盘街了!就这片!”

    挨个路口地搜下去。斜向的小道岔口增多。银灰的小轿车并不起眼,一晃几辆过去,瞧清楚了,都不是。手机听筒里传来骂人的声响,没开免提,小胡子都听得到。花衬衣扣上安全带,像被踹了的狗,无声地龇牙咧嘴。

    兜了十来分钟,眼前一闪,斜刺里沃尔沃猛地冲过路口,就在车鼻子前擦过。一晃眼只远远望到后车牌。沃尔沃见红灯即转,兜了大半个圈子,手机对面的人也惊呼看到了。四辆车没等形成包围,沃尔沃已经迅速甩开距离。路上行车越来越多,渐渐粘滞。沃尔沃变道钻车,始终隔开三四辆车的距离。逐渐远离市区,上环城高速。

    一上高速,速度迅速飙升,两旁隔离桩飞速撞来,又倏忽退到背后。车流鸣笛避让,江于流一马当先,四辆车穷追不舍。

    花衬衣听着手机,张牙舞爪地大声重复,“什么?奖金翻一番?!受伤也无所谓?撞它!”

    小胡子被花衬衣一阵猛拍在肩膀上,油门陡然踩到底,花衬衣被甩进座位里。车子在风中震起来,发出嗡嗡声响。眼看着接近了,沃尔沃忽地向前一窜,又隔开距离。

    过了七个出口,绕过大半个城,沃尔沃稍稍减速,钉子一样扎入匝道。小胡子这一次全神贯注地跟着。沿匝道过弯,车子几乎飘起来,尾部蹭在隔离带上发出金属滑割的剧烈声响。直道上再次加速,越追越近,几乎咬住车尾。

    沃尔沃变道一闪,斜后方看过去,副驾驶赫然空着。

    “诶?!人呢?就一个人!”花衬衣尖叫起来。

    从棋盘街江于流驾车鬼魅一样冒出,一直没有机会追近,又隔着后挡风玻璃一层太阳膜,留意不到,一个大活人就从眼前消失。

    手机里很快传来语声,拦住这个也行,钱照付。

    江于流感觉到后车车速稍稍放缓,马上踩死油门,逼得小胡子专心跟上来。四辆车这样没命地追着,江于流感到背后渗出一层汗,掌心也是湿的。

    盯着对面的车流,瞅准隔离带的间隙,猛打方向,降档刹车。车子陡然一震,斜撞在铁栏上,隔离带的铁栏像纸糊的,一瞬间扯弯一截。安全带勒在胸口,江于流气都没有喘过来,眼见着紧跟的一辆撞上来,急挂挡。起步的一瞬车尾被猛地撞击。车子偏转,趁势向相反车道窜去。

    江于流松了口,一阵咳嗽,震得胸骨剧痛。手腕支在方向盘上,也钻心地痛。顾不上许多,飞速奔逃。

    后视镜里几辆车已被远远甩开。

    宾馆斜对面的巷子。一辆贴着遮光膜的黑色小轿车。后座半躺着的人盯着宾馆门口的动静。两个多小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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