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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老夫人虽说过不关这些小辈的事,但到底息息相关,园子里的几位姑娘年纪大的面上还把持的住,比如庄采芹,此时满心狐疑着为何前两日约了今日去苗尚家一聚,昨日侯府姐妹就来信说不去苗家了;年纪小的,比如庄大夫人的亲女七姑娘采瑛,如今才七岁,听闻自己父母惹怒了庄老夫人,虽不知细节,但也满面忧色。

    简妍与姚氏见过几人,就各自回自己院子。

    简妍回了棠梨阁,庄政航到底跟庄玫航道不同,说了几句,话不投机也就回来了。

    这边他们夫妇二人洗漱后,简妍又提买金丝楠木的事情。

    庄政航道:“你只说要买,我哪里有银子?若是用你的,你又与我不同心,指不定哪一日就要分道扬镳,到时候如何分了卖木头的银子?”

    简妍道:“我出银子,你只跑跑腿。买了木头回来,我先给你五十两做辛苦钱,等着那木头出手,抛去本钱,我给你一成利润,如何?”

    庄政航哼了一声,道:“五成。”

    简妍冷笑道:“若是给你五成,我还不如去寻了我那无利不起早的哥哥,叫他去替我买。”

    庄政航沉默了一会子,算是答应了。

    “铺床吧。”

    庄政航一愣,正要唤了丫头进来,就见简妍看他,知道她是在使唤他,于是黑着脸,铺了床,心里气过了,又想这活计可比他上辈子干的轻松多了,这婆娘以为这丁点事就能难倒他?

    不提这边两人同床异梦,那边直到四更天,约算出府中还剩多少银子,庄老夫人气得口疼,不愿再见庄大老爷,直要撵了他出去。

    因方才庄淑娴说玉枕的事,又多嘴说了内监太监如何,引出庄大夫人时常给太监银子,往里送东西银钱的事,庄大老爷又羞又恼,不住地瞪向庄大夫人,一恨庄大夫人拿了银子去填里的无底洞;二恨她不该瞒着他,不该将他当做外人一般。

    他心里只恼着庄大夫人三不五时地往里送银子,白填了银子进去,倒是将自己也挪了公中银子还要卖祭田的事给忘了。

    庄二老爷也吃惊庄大老爷竟会这样大胆子,心道这家虽是由庄大老爷掌管,但府中也不是只有他一人,庄大老爷如何就将整个学士府当了他一个人的?但因替秦尚作保的人是庄侯爷,心知不可触怒了庄侯爷,因此并不提将庄族长那边的银子要来一事。

    庄二夫人虽知道庄大夫人手脚不干净,但也没想到外边看着好好的学士府,如今已经成了空架子,半真半假地叹道:“府上还有五位姑娘,三个少爷终身大事没办。最少,一个姑娘三千两,一个少爷一万两,还有庙里供着的两位太姨娘的后事,一位也要两三百两,这些银子总该留下的,怎么就丁点也不留下呢?”

    说到这,众人又望向庄大老爷夫妇。

    庄三老爷不言不语地听着众人争了半日,忽道:“方才妹妹说大嫂买玉枕送进,那是要送给哪个娘娘?”

    庄淑娴道:“可不就是淑妃娘娘吗?贤妃那边,大嫂早拿了先大嫂的枕头送去了。”

    庄大夫人忽地看向庄淑娴,眼皮子颤颤,忍不住咬牙,心想庄淑娴一向都是与她亲近的,怎就这样倒戈了?莫非她不想跟她做亲家了?“姑夫人还请慎言!”

    庄淑娴心里正焦急,方才她仗着是庄大夫人的债主,硬着头皮陪着庄家人一同看了管家对账,见府里几乎空了,知道自己借出去的银子拿不回来,又想庄大老爷夫妇得罪了侯府,庄敬航虽好,也是翻不了身的,反正安如梦不喜庄敬航,此时不离着大房远些更待何时?冷笑道:“大嫂子求着我借银子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疾言厉色。”

    庄老夫人道:“看吧,看吧。成日说政航败坏了她母亲的嫁妆,如今不知那嫁妆都到了哪里。”

    庄大老爷握拳,看了眼庄大夫人,“夫人,妹妹说的可是真的?”

    庄大夫人忙否认道:“老爷,妹妹这是恼我拒了敬航跟如梦的婚事呢。”

    庄淑娴拍着手道:“好好,大嫂终于说了实话,不吊着我,讹我的银子了。只是我的话句句属实,若是大家不信,就问问侯府太夫人,太夫人可是才去里请了安。”

    庄大夫人拿了帕子掩着脸,又要昏厥过去。

    庄大老爷此次不似上回那般关切,握着拳头,立在一旁,冷冷地看庄大夫人跪在地上慢慢倒下,心一寸寸地凉了,心想瞧着庄大夫人的模样,应当是果真拿了秦氏的嫁妆,既然拿了,为何他回回怒骂庄政航,她不出言坦诚。

    因祝嬷嬷在门外把守,院子里庄大夫人的丫头也不在,此时倒也没有什么人抢着喊着要请太医。

    庄大老爷闭了闭眼,心想事已至此,还是能拖就拖吧,于是恳求道:“母亲,她身子弱,若是有个万一,也不好跟王家交代。不若今日就罢了吧。”

    庄老夫人冷笑道:“你别心疼了,她若死了,我就陪了她一条命。不说咱们跟王家交代,王家该想着如何跟咱们交代呢。”

    庄大老爷被喝住,一时不言语。

    庄三老爷蹙眉道:“如今家里头的事情倒好,毕竟是一家人。只是里大姑娘怕是不好了。”

    庄大夫人听到“大姑娘”三个字,又幽幽醒转,只是依旧倒在地上,不好就此醒来。不然她方才真的昏厥,倒像是假的了。

    庄三老爷道:“侯爷虽心宽广,但若是疑心咱们家有了外心,那就不只是大姑娘一人的事了。”

    庄二老爷连连点头,眉头紧促,望了眼庄大老爷,心道家里的内忧外患,全叫庄大老爷给惹上了。

    庄老夫人虽不很关心这些,但也听出这意思是要刻不容缓地跟侯府解释清楚,看着庄大夫人叹道:“明日,我且押着这不成器的东西跟太夫人赔罪吧。老三,你说呢?”

    庄大老爷恰见到庄大夫人眼皮子颤动,心道难不成她在假装?因这一发现,便一直盯着庄大夫人不放。

    庄老夫人见此,越发愤怒了。

    庄三老爷望向庄二老爷,“请二哥拿主意吧。”

    庄二老爷道:“母亲说的是。只是家里的事……”眼睛望着庄大老爷,欲言又止。

    庄大老爷道:“家里的亏空……”

    庄大夫人唯恐庄大老爷多说多错,忙嗯了一声醒来,扶着地,面上满是愁容。

    庄大老爷见她果然是作假,咬牙道:“一人做事……”

    “老夫人,”庄大夫人喘息道:“儿媳不孝,儿媳明日就亲自去给太夫人说清楚。”

    庄二夫人声音尖利地道:“大嫂子这话答应的慢了些,如今老夫人说道到府中的事了。玖航,采悠,采然,我们房里可是有三个没有着落的孩子呢。再说,府里空成这样,难不成,大嫂一句交代也不给我们?”

    庄大夫人为难道:“府上前几年很是亏了一笔,铺子里没有盈余,反倒要贴进去一些。地里也是旱涝连年。这些唯恐你们知道了,心慌,于是我便瞒着了。”

    庄二夫人笑道:“大嫂可真是一心为我们着想,今晚上只瞧个大概,没有细算。想必大嫂那的账册必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我闲得很,大嫂可否随着我慢慢算账。”

    庄淑娴道:“大嫂别将自己撇得那样清,只说用自己的银子给大姑娘送进去的。大嫂挪了府中银子的事,我是一清二楚的,便是现说,我也能说出一二来。依我说,你们且去抄检了大嫂房里。定能寻到很多宝贝。”

    庄大老爷虽恼庄大夫人,但毕竟休戚与共,不能弃她不管,忙道:“妹妹住口。一则这是我们的家事,妹妹已嫁,不当再管庄家里头的事;二来,抄家终非兴家的吉兆。”

    庄淑娴掩着嘴,此时倒向庄二夫人那边,“祖田大哥都要卖了,想必这家要兴起来也有限。”

    庄大老爷被人拿了短处,只瞪了瞪庄淑娴,不敢言语。

    庄淑娴又道:“大哥如今也算是欠了我的银子,大哥说说,这如何不关我的事。”

    庄大夫人听说要抄检她的屋子,倒是镇定,心想便是他们去了,也只会见到她的东西,这倒是不碍的,于是坦然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妹妹要抄,只管抄吧。”

    庄淑娴撇嘴。

    庄二夫人忽叹道:“老夫人,算了吧,儿媳算是看明白了。这事只能算是咱们吃了哑巴亏。亏损的银子算是没处寻了。”

    庄老夫人冷笑道:“那我的殡葬银子也没了,也要叫我吃这哑巴亏?”

    庄大夫人一时后悔,心道早知如此,不该拖延,凑了银子叫庄老夫人买了棺材,叫她早早地躺进去才好。

    庄大夫人望了眼庄大老爷,勉强端正了身子,给庄老夫人磕了头,求道:“老夫人,老爷考核之期将近,敬航又要考试,官媒也三天两头来给三姑娘说亲,求老夫人看在老爷前程的份上,看在敬航、三姑娘的份上,替我们拿了主意,将此事大事化小吧。那楠木,儿媳替老夫人买了。”

    庄老夫人冷笑道:“你们自己捅下来的漏子,一不肯承认,二不舍得自己拿了银子填补,给弟弟妹妹一个交代,如今反倒拿着老大的前程来逼着我替你敷衍过去?我为何要你替我买木头?我的治丧银子就在你那的,你赔了我银子,我自己个去买。”

    庄大夫人再三磕头,只是不肯认了府中亏空的事,辩白说府中的亏空,乃是因为入不敷出。

    庄大老爷见庄大夫人这般可怜,终究是心软了,也与庄大夫人一同磕头,“儿子管教无方,不知她爱女心切,拿了大笔的银子送到里。为给那孽障赔嫁妆,儿子又私自动了府中的银子……”

    庄淑娴笑道:“大哥这话不对,大嫂能偷偷拿了玉枕,就能保证她没拿别的?再说,政航乖巧伶俐着呢,如今的大嫂来了,政航就这般了。谁知是不是黄蜂尾后针?”

    庄大老爷哽住,咬牙不理会庄淑娴,磕头的道:“我们房里闹的亏空,儿子会以一己之力补上。”

    庄二夫人咳嗽一声,见众人不言语,忙道:“大哥这话说的慷慨激昂,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大家子过日子,还能眼巴巴地等着大哥慢慢赚钱吗?大哥何时去将族长那边的银子拿来?”

    庄淑娴笑道:“正是,大哥莫忘了,大哥还欠着我的银子呢。”

    庄大老爷只梗着脖子,道:“二弟妹莫要提族长那边的银子,那是有古太傅、庄侯爷作保的,二弟妹非要这家丑外扬才可吗?”

    庄二夫人听他这般好,便道:“莫非这亏就非要我们吃了吗?”

    庄大老爷慷慨道:“拿了纸笔来,我立时写下借据,日后定要还了你们。”

    庄老夫人指着庄大老爷道:“你倒是会算计。明知道你们房里就你媳妇有银子,偏偏不叫她掺和进来,只说自己补上。你这是算计着你两个弟弟不会与你争辩吗?”

    庄大老爷只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旁的一概不提。

    庄老夫人道:“老大家的,你也说了是为老大的前程。方才听老三的话,你大抵是将侯府的太夫人都得罪了。族长那边,也不会为你说话。你若是看在老大前程的面上,就自己个补了府上的空子,若是不能,就叫了你母亲来领了你回去吧。”

    庄大夫人闻言,热血上头,当真昏厥过去。

    庄大老爷只是闭着眼睛,不看庄大夫人。

    庄老夫人听着外头的梆子声,叹道:“淑娴,你只说你大哥大嫂拿了你的银子,可有凭证?”

    庄淑娴怔了怔,道:“往日看着大嫂好,就给了她银子,并未要凭证。只是我那里记着账呢。”

    庄老夫人道:“既然没有凭证,就莫空口说白话,以后拿了凭证来,再说你大哥欠了你银子。”

    庄淑娴不服,怒道:“母亲这是偏心呢,想要我两万两的银子打了水漂?”

    庄老夫人气定神闲,闭着眼,不与庄淑娴争辩。

    庄淑娴冷笑道:“既然这样,咱们且走着瞧吧。”说着,拿了自己的账本,转身出去。

    庄老夫人道:“今日就如此吧,明日叫了王家老夫人来,当着王亲家的面,老二媳妇跟亲家说清楚,若是亲家同意叫老大媳妇补,这事就算圆满了。不然,咱们就叫了族长来。只是家丑不可外扬,便是心里气愤,也不能跟了旁人说。”说着,对庄大老爷道:“先将我的殡葬银子拿来,现在就去拿。”

    庄大老爷忙答应了。

    庄二夫人道:“老夫人,洪二这人实在可恶,大哥虽糊涂,但这人不劝说大哥,还给大哥出馊主意,实在是留不得。”

    庄大老爷与府中管事不相熟,因此听庄二夫人建议将此人除去,也无多大感触。

    庄老夫人点头,疲惫道:“你做主吧。”

    “是。”庄二夫人欢喜地应道,心道庄老夫人这是将管家的大权交到自己手上了呢,虽明知账上处处亏空,还是止不住地开怀;又想庄老夫人要了殡葬银子,是打量着拿了自己个的殡葬银子,就不管这些事了。因想到这,望了眼自始至终没怎么开口的庄二老爷,又苦恼起来。忽地又想,庄老夫人到底还是没有提放在庄族长那边的银子该如何,待要上前追问,又见庄老夫人已经不叫人跟着她了。

    祝嬷嬷扶了庄老夫人去屋里休息,庄敏航与庄三老爷扶了庄大老爷起身。

    因众人都是跪着听庄老夫人训话,此时倒没有一个人不是腿脚发软的。

    庄大老爷望了眼庄大夫人,冷笑道:“母亲走了,你醒了吧。”叫了两声,不见庄大夫人起来,心道她当真是晕过去了,于是忙叫了人将她扶回去。

    庄大老爷在众人眼光中,一步步颤颤巍巍地出去,脸上早已经羞愧的有些麻木了,此时既然知道庄大夫人挪了庄老夫人的银子买玉枕,才叫庄老夫人今日这般恼怒,揪着他们夫妇两人不放,心里怨起庄大夫人,恨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心道明日他且装病躲一躲,不可见到王家人,不然,岂不是将脸面丢到外头去了?

    此时庄大老爷倒是将那“不离不弃”忘了,方才在众人面前,只顾着羞愧,尚不及多想。如今细想众人的话,心道庄大夫人瞒着他的事,又岂是一件两件,只怕对着庄政航,就有很多事瞒着他呢。

    如此,庄大老爷进了庄大夫人屋子,不管床上的庄大夫人,反倒叫又儿、再儿开了庄大夫人的柜子。

    又儿犹豫道:“老爷,钥匙在夫人那里,奴婢不敢随意开了箱子。”

    庄大老爷道:“我的话也不管用吗?果然你们一个个都是只听你们夫人的。”说完,见又儿还是不动,怒得将桌上的花瓶砸下。

    又儿一颤,忙答应着,取了钥匙,就打开柜子给庄大老爷看。

    庄大老爷看时,见柜子里只有些许零碎东西,庄大夫人自己个的嫁妆,也去了很多。于是不禁苦笑,心想庄大夫人实在糊涂,得罪了满府的人,却是全心为了那进的女儿,自己一丝好处也没有占着。暗道她这又是何苦?

    可怜她一颗慈母之心,庄大老爷对庄大夫人的恼怒也消去了许多,暗想明日庄二夫人来,见着这情形,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一边叫又儿锁了柜子,一边叹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也不知谁给了大姑娘那么高的心,不要嫁人,非要进了那深里去。你也不该纵着她,合该煞煞她的气焰,如此也免得她进了,也不知当家的难处,随口叫人来要银子。”

    因又想起,大姑娘求着要二姑娘也随着她进,心里想了想二姑娘如今又是什么情况。终究因分开的久了,且往日里也不亲近,记不得庄二姑娘是什么模样。

    良久,庄大老爷又叹息道:“你且安心养着身子吧,明日岳母来,且叫岳母跟弟妹说话吧。”话虽如此,到底因为庄大夫人瞒着他做了那些事,又疑心庄大夫人暗中拿了秦氏的嫁妆,心里生了隔阂,不及往日那般关心庄大夫人。

    庄大老爷见锁绣过来拿庄老夫人的殡葬银子,忙叫人四处搜罗一通,见银子不够,硬着头皮去庄三老爷那边借了一借,凑够了,赶紧给庄老夫人送去。

    送完了银子,庄大老爷又去了库房,望了眼空空如也的库房,一颗心酸了又酸,暗道老天这是要亡了他,这处处都是债,该如何才能偿清?连夜叫人写了一张十万两银子的欠条送到庄二夫人房中,然后又在库房里瞧了瞧。

    出了库房,庄大老爷就见红娇缩着头在一旁,怒道:“你做什么?”

    红娇知道庄大老爷素来不喜她,于是哆哆嗦嗦地道:“奴婢准备了热盐,饭菜也一直热着,老爷就是不赏脸,也不能作践了自己。”

    庄大老爷心一软,心想庄大夫人病倒后,也就只有娇红还记得他,点头道:“走吧。”

    红娇一喜,忙过来搀扶着庄大老爷向自己房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真爱是什么?就是纵然你在别人眼中千疮百孔,我翼然能够轻易看到你身上人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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