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皎皎宛若银盘,柔柔光晕弥散而落,染了一地寂寞。习习浅风拂过窗楞,折页发出吱嘎低吟,流转在夜里,空远刺耳。

    静静凝着月光的苏晚忽然松开贝齿,狠狠凿在窗台上,整面墙跟着颤抖半晌才作罢。

    “你,早就知道吧?”倏尔发出的声音,略显沙哑,落地时隐隐有些哽咽之意。

    影在她身后现出身形,“我只知那汐今日是来表白的。”甚至抱了一点希望他会将所有事解决。

    苏晚冷笑,“他和罗婉儿的亲事牵扯了多大的利益关系你不是清楚的很?”既然知道他摆脱不开又何必让他去胡闹?

    “早已与你说过。”影口齿清晰,声音淡淡飘出,并不想为苏晚背下这次的黑锅,见她不语,又补充:“你也该知道,他这一条路,不成功便成仁。”

    苏晚怔然,似乎影说了极深奥的话,咀嚼良久仍是不知所云一般。

    俄顷,冷然笑容里混上显而易见的自嘲,“是啊,是我一直在逃避事实,我以为我能跟他在一起。”甚至还想做做小三,现在怕是连小三这个角色都难在扮演了吧?那老爷子将自己收为大二媳妇的决心似乎不容动摇呢!

    苏晚叹口气,“欧阳当真将外面的人尽数带走了?”现下看来那些人不只要防自己这颗不安分的棋子,还帮她防了那汐那只狼。

    “没有,留下了几个。”影转身将床榻铺好,“以前在我手下做事的兄弟。睡吧,睡着了,就忘了烦了。”说着拍拍软绵绵的床,冰凉的月色下,清朗的笑脸带出几分暖意。

    苏晚白他一眼,“谁说的?谬论。”如是反驳,人却已经乖乖走了过去。

    影努努嘴,“你常说的。”

    苏晚一愣,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吐吐舌头算是赖了。见他转身,心中顿生失落,不知哪弦坏了,竟出手将他拉住,有些迟疑垂了眼帘,“今夜,不走了吧?”

    影扭头,抬手便要落到袖子上致的小手上,倏尔停在半空不自然的收回身侧,“嗯,在外间,放心。”言罢起步,顺带抽出她手中的袖口。

    “影!”苏晚脱口,那抹即将隐在帘后的身影倏然止住动作,微微偏了头。

    “我该怎么办?”苏晚怀抱枕头,脸埋在那片柔软中,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情绪。

    “你喜欢就好。”简单到如废话一般的回答,只他僵硬的动作仍未继续,安静等待她的回应。

    须臾。

    “我们私奔吧。”苏晚扬起头,陡然变得清澈的嗓音落在影耳中有些突兀。他淡淡笑了,“这件事不是已经讨论过了?”

    苏晚想了想,“那不私奔,我们一起跑路可好?”

    “跑路?”影想了一下这个词的意思,又是淡淡笑道:“这件事不是你喜欢的,好了,睡觉吧。你给欧阳下的那个什么七日散,可有解药?”

    苏晚扁扁嘴,“你明知我忽悠他。”那些能让血脉清晰、掌心发黑之类的恶作剧药品苏晚要多少有多少,立竿见影无效退款。

    “那送点清热去火的药水去怎样?既然演了还是演完的好,不然下次这戏就唱不响了。”苏晚确实喜欢研究毒,却是研究人家奇门毒药的解法。影唇角再次漾开波澜,春意横生。

    “也是。”苏晚脸上露出小邪恶的坏笑,“明天我给你配个减肥的方子,让欧阳大管家排排毒。”所谓排除毒素一身轻松嘛,苏晚脑中似乎上映了假装斯文的老男人,把持不住到处找茅坑的经典镜头。

    “睡吧。”影放下帘子,忍不住向里瞟,她喜欢的,是留在那汐身边,他就算带走她,也是要回来的吧?既然如此何不让她用自己的方式去争取一下?或许还有转机,如果,那汐真的有晨间那般坚定。

    一连数日,苏晚却是再没见到那汐的影子,真真是将黄花菜的盼凉了。伤口愈合的速度比蓬莱氏想象中快,可苏晚却整天窝在床上,像蔫了的老黄瓜,一点盎然生机都没有。

    她叼着个苹果核仰面躺着,直勾勾盯着床顶发呆。

    冬香摇摇头,将她口中的苹果核拿下,又递上一个面酸梨,“您是要将床顶看穿?”

    “错!”苏晚一本正经歪歪头,“我是要将屋顶一并看穿。”看那家伙会不会措手不及掉下来。她知道,他每天都在来,只是不固定时间也从不现身,时而多留些时辰,时而看一眼便走。所以她会时不时无病呻吟,做几出戏给他看。

    有的人太熟悉,便是闻一闻都能知道空气里掺了他的气息,很不巧的,苏晚的鼻子本就比常人灵敏许多。

    冬香一瞪眼,赶紧苏晚的额头,“怎的说起胡话来?”

    “姐姐我是激光眼女超人,你个小丫头懂什么?”苏晚继续一本正经,啃一口梨子,将头摆正,似乎真想将房顶看穿。

    这一大串劲暴的形容词外加一个超人的落款,冬香除了一个“女”一个“人”字能懂,却是什么都没听懂,撇撇嘴,“我知道前几天花管家来店里找老爷子谈生意,貌似四少爷的好日子定下了。”

    “告诉老爷子,烧饼里可以放些炸药。”苏晚面不改色。

    “那还不如放点砒霜来的痛快。”冬香煞有见识。

    苏晚却是不屑一顾,“你那招数太毒,中毒死的表情都很恐怖,人家当了鬼多没面子?”

    “死无全尸就好有面子了?”冬香总是对苏晚的胡搅蛮缠极为感兴趣。

    “当然,认不出谁是谁了,丢了面子也可以不承认。”苏晚言罢将梨核塞给她,抽了帕子净手,翻个身,“睡觉了,请勿打扰。”

    冬香皱皱眉,看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倒没由来的心疼起来,走至门口,忍不住停下,转身问:“当真要将烧饼里放上炸药?”

    苏晚闷闷的声音从枕头中传出,“傻呀你,放烧饼里还没烤熟饼阁先炸飞了,再说,放烧饼里能不能炸还是回事呢。”

    “那还是放砒霜吧。”

    “别了,那玩意贵,收不回成本就不合算了。”苏晚尽量将语气放平,宁愿大口吸气也不肯放开蒙在脸上的枕头,却听冬香又说:“小姐,奴婢把门给你关上了,想哭就大声点,我们都假装听不见。”

    趁身后的枕头砸到自己之前,冬香迅速迈出里间,顺手将小门也关了。

    苏晚满眼通红,又好气又好笑的拿枕巾胡乱抹着,“死丫头,学什么有什么。”

    感觉哭得累了,就真的昏昏沉沉睡了,醒时感觉影在外间,喝口茶水润了嗓子,“去找他了?”

    半晌不见回答,苏晚正欲起身出去看看,却见里间小门开了,自帘后冒出一个玄色身影,俊美的脸上却是毫无表情,看了眼满面睡痕的苏晚,勉强牵扯出一丝笑,“你醒了?”

    苏晚看着那像被人抽了神经的别扭表情,眯眯眼,“不是活见鬼了吧?”

    那汐踱步到里间椅子旁坐下,“我还活着。”

    见苏晚点点头,便不再吭声,只得清清嗓子找话题,“伤如何了?”

    苏晚立时拧出一个小包子脸,抚额长叹,“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那汐点头,“那便是没什么事了,那就好。”看她鼓着腮帮冲自己皱鼻子,紧绷的心弦蓦地松开一半,终于绽出个相对好看的微笑。

    相顾无言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那汐忽然笑了,“你那解药差点让欧阳将茅坑蹲穿。”

    苏晚一怔,倒是将这码事给忘了,听罢脱口笑出声,“那他也算史上第一人,可以留个名号。”

    “那就真真是遗臭万年了。”那汐看着她的笑靥,恨不得揉进眸子里永远凝着。

    她说有一种笑可以让春回大地百花齐放,他看见她笑时心中便是这般景象。

    苏晚盘腿坐好,依旧紧紧搂着枕头,填补自己前的空白,“算了,笑话说够了,来点实际的吧?”她曾经看过类似的心理剖析,自己现下的姿势正表明了内心的恐惧与安全感缺失,也罢,孤独惯了的人难免有自救情结。

    那汐闻言默了良久,缓缓从袖中出一张纸,“这是二十万黄金,通字号银票,就算出了白鹭仍可以用。跟影走吧,我给不了你幸福。”说到最后半句,手竟不自然抖起来,那汐惊慌失措的将银票拍在纸上,不敢再有半刻停留。

    “站住!”苏晚冷冷的呵斥,凉的寒心。

    那汐本想假装听不见,腿上却似被灌上铅,如何都不能再抬。

    苏晚猛然扬头,狠狠盯着他的背影,苍白的嘴唇上留下一排清晰的齿痕,隐隐透出猩红。“若是我说愿意等呢?”

    “算了,不值。”

    他就那样轻描淡写的帮她下了定论,将她所有的情绪都堵在了喉头,如有鱼鲠,上不来下不去。

    良久,那汐再次想要离开的时候听见她淡淡的笑声,凄凄的,似乎能将五脏六腑齐齐击碎。他深吸口气,竟是有些站立不住。

    “如果这是你要的,我会让你过的安心。”

    离开他而已,何苦奔波?苏晚飞快下床抄起桌上的银票,在那汐眼前晃晃,“既然你这么上道,我就卖你个面子收下了。冬香,送客!”

    一句客,他和她的关系就此清了。

    直到凉风灌入,苏晚才觉面上冰凉,伸手抹去,竟是满面尽湿。

    六十四章:你要的吗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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