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不到十字,却道尽了身为女子所遇到的最难堪最难以忍受的事情。

    说完这些,冀若芙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光,瘫软地坐在椅子上,掩面抽泣。

    怪她。

    她看到他的玉牌欣喜不已,全然忘了多加思量。

    说来也巧了。

    平日里她对他诸多观察,知道他官阶算不得高故而不必参加早朝,但今日因了翰林院新修的一部书籍而被父皇召请,一早就进宫上朝……

    郑胜章慌张地高喊着冤枉,“陛下,草民早晨饮酒醉了,认错人当成了我家侍婢!草民不是故意的!”

    他虽然未曾成亲,但家中长辈怜惜,早就给他安排了几个通房。

    晟广帝三两步跨到他的跟前,揪住他的衣襟一把将他提了起来。

    “喝酒?”帝王俯身轻嗅了下,声音冷若寒霜,“若真是饮酒喝醉,缘何你口中无酒味,衣襟上却满是酒气?”

    郑胜章吓得抖若筛糠,“陛、陛下,草民——”

    “畜生!”晟广帝一脚踹在了他的心窝上,紧接着又是接连两脚踹他肋下,高声呵斥:“朕让你进宫来读书,是想让你多学些圣人之言。谁知学来学去,竟是学成了这样一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郑胜章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哭得血泪交流,“我、我冤枉,我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见冀若芙一个柔弱少女都要将实情阐述,徐立衍就也没甚要遮掩的了,当即怒极喝道:“若不是我刚好遇到,你怕是就要得逞了!”

    说到此,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想着当时若是晚一点怕是事情就难以挽回,徐立衍又气又急,“莫不是只有真正伤害到了才算伤害?莫不是心存恶意未能成事便不该受惩处?!二公主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受了你这样大的欺侮,你居然还有脸说出‘冤枉’二字!”

    郑胜章惊惧之下将心底的事情和盘托出,“我真没想做成什么。只想着那里离刘贵人的宫殿不远,只要让人看到我和二公主在一起便是了。”

    想到自己连日来的打算,郑胜章泣不成声,“我想要求娶公主,贤妃娘娘说这事儿难办,不肯帮我。父亲也说我痴心妄想。我不过想要——”

    话没说完,心口又是一阵剧痛。

    他抬眼看着震怒的晟广帝,嘴唇剧烈地颤抖着。

    “无法无天、自以为是、行事不端、罔顾伦常。”晟广帝怒喝道:“世上怎有你这样不识好歹的东西!”

    冀若芙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俞皇后的咳声好歹止住了,抚着胸口说道:“皇上,这样的人,留不得。留下便是祸害。我儿金枝玉叶,他却胆敢觊觎。这样的人,心太大,留不得!”

    晟广帝怒目紧盯郑胜章,好半晌不曾表态。

    郑胜章吓得屁滚尿流膝行着到了晟广帝跟前不住磕头求饶。

    冀若芙紧了紧身上衣裳,这才发现自己还披着徐立衍的外衫。

    徐立衍为了帮她,和郑胜章打了一架。原本一个文弱的书生,硬生生揍倒了比他大好几岁的郑胜章。

    此刻天寒地冻,徐立衍只着了单薄衣衫。因之前看她衣裳被那姓郑的扯坏,所以将自己的厚棉外衫脱下给她披上。

    如今在母后宫里,这儿有衣裳可以换。冀若芙就想要把外衫脱下来还给徐立衍。

    哪知道她这一动却是让郑胜章留意到了。

    他如今胸口疼肺腑疼,满口都是污血,脑子嗡嗡乱响,当即也无法仔细思考,越看徐立衍越不顺眼,便指了他道:“公主披着徐立衍的衣裳走了好半晌,要我说,外头如今还不知传的怎么难听,却不是因为我,而是他!一个姑娘家披了男人衣裳算什么?为何只罚我却不罚他!”

    徐立衍何时见过这样不讲理的人,气急之下连话也说不出,抬手指着他气得浑身发颤。

    俞皇后看不得这人龌龊的样子听不得这样龌龊的话,当即高喝道:“来人!把他拖下去!丢给连肃处置!”

    连肃便是大理寺卿。莫说是郑家儿孙了,即便是冀家人,但凡德行有亏,到了他手里也根本落不到一个好去。

    郑胜章全身瘫软,扒着晟广帝跟前的地面想要在他跟前再求饶。

    晟广帝侧首望向俞皇后。

    他本想告诉俞皇后,连肃最近与太子交往甚密,倘若把这畜生交给连肃处置,未免会让人诟病太子借此谋私。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眼中的犹豫就被俞皇后收入眼底。

    “皇上,您是舍不得么。”俞皇后想到当日自己儿子差点折在冀符手里,皇上却护了冀符一事,心里锥心地疼,“您是顾念着贤妃,顾念着郑家的情分而舍不得么?”

    “胡说甚么。”晟广帝不悦,“怎么扯到了她们那里。”

    俞皇后心中悲戚忍不住又掩口咳了几声。

    思及上一回之事,她的语气有着掩不住的哀伤,“怎么扯不到。毕竟在陛下的心里,我儿的性命远比不上她的。”

    一语惊醒了晟广帝。

    晟广帝这才晓得她是在计较上一回的事情,正张口欲言,谁知外头突然传来了拍门声和争吵声。

    “皇上,皇上,您大人有大量,无论胜章是做了什么,还求您网开一面!我们郑家只有他一根独苗了啊皇上!”

    听着郑贤妃在外拍门,晟广帝双眉紧拧。

    ——这里是皇后寝宫。后宫中,以皇后为尊。缘何贤妃能够肆无忌惮地带人硬行闯入?!

    他不由得迈步朝门口行了几步,却听俞皇后道:“皇上,您若还念着二丫头小时候您疼她宠她的日子,就把这无法无天的孽障丢给连肃去罢!”

    晟广帝听出俞皇后话语里对他的不信任,当即恼了,回身冷声道:“在你心里,朕就这样信不得?”

    一句话让俞皇后瞬间湿了双眼。

    二皇子死去的时候,二皇子生辰的时候,冀符暗害行箴的时候……

    凡此种种,无法一一表述。

    这,让她如何信他?

    晟广帝无暇细辩,大跨着步子往门口行去,想要看看门外那无视尊卑的究竟闹成了什么样子。

    谁知刚刚迈开步子,他却发现外面诡异地安静了下来。不再有不住的喧闹声,不再有不住的拍打声。好似有什么忽然而至的意外让外面的一切突然就沉静至此。

    晟广帝收住脚步,半眯着眼静静地看着闭合的大门。

    突然,门开了一条缝。

    一人从外快步而入。身姿挺拔,手持长剑,面容冷肃。

    “父皇。”在身后大门闭合的刹那,冀行箴目光哀伤地看着泪流满面的姐姐,轻唤了一声眼前的帝王。而后他目光移转,死死地盯着瘫软在地脸肿得认不出本来面目的人。

    晟广帝被他眼中的煞气所惊到,抬手拦了他一下,轻唤了声:“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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