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似有似无地叹息了一句:“若是德妃还醒着便好了。”她可以想办法,渡过这场劫。

    谢令鸢蹲在一旁,奇怪她怎么忽然提起自己。联想到昨日白昭容被罚跪,此时坤仪殿的赐膳,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毕竟被白昭容养了两日,况且白婉仪也是九星之一,谢令鸢有些担忧她。

    然而皇后召见,白婉仪终究要从命,她没有不去的理由。左右挨不过,她换了衣裳,梳了望仙髻,一身素净,便动身去了坤仪殿。

    。

    为了避免被喂狗粮,谢令鸢晃着小胖身子,吧嗒吧嗒跟在白昭容身后。白昭容坐在舆辇上,回头望一眼,吩咐停了,对她道:“雪儿乖,回去好好待着,别跟过来。”

    谢令鸢执着地望着她,白昭容叹息一声,她的宫女曲衷道:“这狗儿最近倒是灵性了不少,它是担心娘娘呢。唉,瞧这畜生,都能看出主子的心事。”

    舆辇复又行走,谢令鸢迈着小短腿儿跟着。一路上只觉周遭凝重,似乎个个都有心事,连那舆辇的纱幔,在风中都有几分萧条,仿佛飘零不觉前路的落叶。

    。

    这午时的日头虽然高照,却无一丝暖意。

    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便近了中宫。阳光晴炽,将坤仪殿在白玉地基上,投射出巍峨的阴影。

    这阴影太过庞大,遥遥望去,竟有威压之势,令人觉得心头喘息沉重。

    白昭容已经下舆辇,步行走上台阶,进了坤仪殿。谢令鸢也跟上去,几步跨入了坤仪殿的宫门。

    偌大坤仪殿里,一室寂静,唯余阳光漫洒,毫无暖意,尘埃在光线下挣扎。

    曹皇后端坐在檀木雕花嵌珠的凤座上,早已屏退了杂役宫人,偌大内殿,唯有她的两位贴身大宫女侍候左右。白昭容的宫人未经宣,没有资格入殿,皆是在殿外等着。

    白昭容向皇后见礼,皇后淡淡微笑着应了,赐她在案几前落座。谢令鸢遥遥望去,那案上摆了珍馐菜肴,还有琼浆玉露,看起来是宾主尽欢。

    她却总觉得有点鸿门宴的意味。

    可是皇后赐膳,她一条狗也是不能进殿的,只能趴在门槛儿处,望向她二人。

    皇后穿常服,胭脂色织金对襟衫,发髻上只戴了两支步摇与华胜。她素来只着淡妆,此刻微笑隐在窗棂阴影后,看不真切。

    “昭容入宫,已有四载了吧。”仿佛漫不经心,曹姝月淡淡道。

    算一算,教坊司一部,清商署,采女,美人,婕妤,充媛,昭容。短短四年,高升至九嫔,眼看离封妃也只有一步之遥——

    “是。臣妾能有今日,多赖娘娘提点。”

    曹皇后弯起唇角,脸的上半部分却没有配合发笑,于是这个表情看起来殊为怪异,好像上下半的脸是割裂开来一样。

    “陛下这几日,也都是歇在你那里。本宫听说,昨日还闹了些动静出来。”

    她的声音,优雅地在殿内回荡。

    白昭容顿了顿,巧妙地应答道:“臣妾自当奉劝陛下雨露均占。”

    皇后掌管后宫这几年,眼线自然不少。昨夜后半夜,萧怀瑾又去了钱昭仪处,这类事瞒不过她。而白昭容这样回答,云遮雾绕,若非是聪明人,只怕要想很久才能想出几重意思。

    曹皇后又漫起微笑,笑意却并未爬上眼底。

    她喜欢白昭容的知进退与聪明,也提拔了她与钱昭仪。然而白昭容心底深处,有谁也看不透的东西,那东西影响了白昭容的忠心,所以皇后也只能铲除她。

    “你紧张些什么,先用膳吧。”曹皇后淡淡道,执起箸,示意她用膳,“本宫特意命膳房炖的天麻佛手,还有他们最拿手的蜜枣青豆酥,怎的,你不喜欢?”

    白昭容玉手纤纤,置于案上,却迟迟未敢拿起那双筷子。那象牙箸有如千钧重,拿起它,她漂浮不定的身子就仿佛要被拉入漩涡中,没入万劫不复。

    她抬起头,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显得可怜楚楚:“禀娘娘,臣妾近些日子脾胃不适,御医说是肝气郁结,所以食不下咽……”

    皇后听了叹息一声,带着怜悯地看她:“不用膳怎么行?本宫给你开开胃。”她说着,看了眼侍候的大宫女,那宫女离席,走去了偏殿。

    谢令鸢看着对坐无声的二人,盘算着此刻去找萧怀瑾,是否来得及。从中宫到紫宸殿,一来一回少说两炷香的功夫……

    宫女已经走了出来,手中端着一碗汤。

    谢令鸢登时有种不祥的预感,顾不得会受罚,撒腿儿往内殿冲去,她必须要把那碗汤撞翻!

    白昭容也是色变,正想要起身,却被大殿中几个内宦一拥而上制住了。她挣扎道:“娘娘若责罚臣妾,臣妾愿长跪坤仪殿……”

    随即被宫女捏住了下巴,那碗汤往她的嘴里灌下去!

    “汪汪汪!”

    谢令鸢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冲来,矫健身姿划过半空!

    第四十章

    “啪”一声,碗落在地上,摔成了四分五裂。

    曹皇后雍容地起身,冷视白昭容被灌下药后面色惨白的模样。她好整以暇道:“你也莫怕,本宫给你喝的,不过是避子汤罢了。”

    “避子汤”三个字,宛若惊雷。

    ——曹皇后是故意,说给她的。

    那药的苦涩还在口中回荡,白婉仪只觉得小腹都在隐隐作痛。然而皇后说了这话,她便知道,这是哑巴吃黄连,再多的苦也只能自己消受了。

    。

    前朝时便有如此惯例,若皇后无子,为了避免早生庶长子,便有此宫规,其他妃嫔侍寝后,要服下避子汤。

    只不过,这样的宫规,也是因人而异,并不严格遵行。倘若中宫式微,或妃嫔家族势大,甚或宠妃得帝王庇佑……中宫衡量情势,也不会逼着妃嫔喝药,但还是会例行送避子汤去。

    所以,如今曹皇后给白昭容喝下避子汤,也不过是宫规之内罢了。

    白昭容甚至连告状也不能。

    但依她对曹皇后的了解,皇后给她喝的,绝不会是普通的避子汤。

    “臣妾……领罚。”

    白昭容跪着,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

    然而有什么办法呢?

    她无家世,唯一的依凭,只有皇帝的宠爱。但她是妾,她没有资格反抗宫规。她若是求萧怀瑾为她抱不平,那就是陷萧怀瑾于不义,让他背一个宠妾灭妻的罪名。

    正是因为合乎礼法,才无法反抗,甚至无处诉说。

    萧怀瑾不可能因为惯例的宫规,而为她惩治皇后。何况皇后是曹丞相的嫡孙女。

    一个时辰后,药效渗入五脏六腑,曹皇后才恩准了白昭容告退。

    走回仙居殿的道路,漫长而死寂。

    宫道两边的树张牙舞爪,如同地狱里跑出来的鬼怪,弥漫着死气,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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