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都对答如流,天子龙颜甚悦。

    相较而言,二皇子长得更像郦贵妃,姿仪甚美,性情偏僻,喜好天文星象,这些成了敌对党诋毁的凭据,说他不宜嗣位。

    萧道轩本欲立二皇子为储君的打算,便这样动摇了。何容琛赢回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

    然而夺嫡之争,随着两位皇子年岁渐长,终是愈演愈烈。

    时光荏苒,大皇子萧怀瑜长至七岁了。冬至的宫宴上,他在宫人失误的引导下,竟误闯了外臣宴席。许多入过延英殿召对的大臣,见过五岁的二皇子,却是头一遭见到大皇子,登时涌来围观。

    萧怀瑜紧张又羞窘,却还是从容应对,令诸臣赞不绝口。

    这些是何容琛从宫人处听来的,待听到那些臣子褒赞大皇子、请求皇帝让他出阁读书的话时,她便变了颜色。

    ——皇子私交大臣,为本朝禁忌。这是夺嫡遗留下来的禁忌。

    。

    无论此事是其他人陷害,抑或是何家人安排,都免不了为天子所猜忌。果然,萧道轩回宫便震怒,叱令大皇子长跪反思。

    “朕不管你们背后打了什么盘算,朕还活着,便收起来!”

    他声色俱厉,何容琛被撵出了紫宸殿,站在空旷的汉白玉台基上。她脸上精心点缀的花钿映着晚霞,像星星点点的泪光。然而她并未落泪,她静静地转身,看了紫宸殿一眼,也跟着跪在大皇子身旁。

    宋逸修出来宣旨时,见冬风呼啸中,她已将外套披在了大皇子身上。她神情清冷,脸上花钿闪闪。待广寒初上,他又送走了两批臣子,她还跪着。他经过时似不经意地望着远方:“冬夜寒凉,娘娘请先回,容臣来想办法。”

    他身上的幽兰香气借着冬风扑入她的鼻息。温暖香气沁得她想落泪,然而她忍住了。她摇了摇头,决然地跪着。

    跪到月上中天,便晕了过去。

    待醒来时,是翌日黄昏。她从高热中睁开昏昏的睡眼,大皇子乖巧的脸映入眼帘,像充满希望的嫩芽,满室都亮了。

    他趴在榻前,伸出小手放在她额头上,安慰道:“母妃不疼了哦,病很快就好了。”

    他真的很懂事。

    乖巧到,让郦清悟看到这一幕,恍然觉得熟悉。

    他忆起五岁那年,萧道轩也是生病,宫中挂起了朱砂祈福,他守在病床前,往父亲脸上吹气,口中安慰道,父皇乖,不痛了,病要好了。

    后来是怎样的呢?后来父亲向母妃撒娇,说想吃她亲手做的点心。于是母妃便去了御膳房,而他也亦步亦趋跟着,见母亲以百花为缀,做出漂亮的花色,他也有样学样,拎起一个比他胳膊还粗的胡瓜,也拿小刀在上面刻刻画画。到了晚上,便献宝一样捧到萧道轩面前:“父皇,这是我为你做的菜,吃了就会病好!”

    而今回想,那一定是个堪称丑陋的笑脸。当时萧道轩却真的笑起来,摸着他的头发道:“好,父皇很喜欢。”

    宫里的幸福如此奢侈,一侧是快乐,一侧是残忍。

    他忽然无比怀念那个早亡的、与养母相依为命的哥哥。那个还懵懂不知事时,便会因成为了“哥哥”而学会了不哭泣的兄长。

    何容琛高热初退,宋逸修也私下来探望她。他如今是御前主事之人,虽闲暇多了,但行动颇为不便,找这样的时机很是不易。

    坐在重华殿,何容琛为他斟茶。他们自入宫初识,一切扶持的情义都隐在淡如水的君子之交下,她向来以士礼待他。

    大皇子已经睡下了,灯火昏昧,宋逸修望着她憔悴病色,轻道一声,何苦呢。

    水滴声迟,何容琛流露出一个落寞的笑:“毕竟,是故人托付于我。”

    他们二人心照不宣的,故交。

    宋逸修端起茶盏的动作微顿,修长的手指抚着杯沿,抬起眼眸,淡淡问道:“这故人,与您相熟么?”

    何容琛想了片刻,摇摇头:“虽不相熟,却感情甚笃。早年艰难,她于我有互相扶持的情谊。”

    那段被韦氏统治了的可怖的寒冬黑夜里,宋逸修像光,顾诗娴像热,幸甚有他们。

    宋逸修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想在何容琛脸上找到当年春天般的笑意,然而她眼中曾跳跃的千山万水的神采,终是被宫中落寞所取代。他将茶杯置于案上,发出轻轻闷闷的敦响,修长的手向前移了两寸,终于触及了她放在案上的手指。

    何容琛没有退缩,他的眼中仿佛有夜所不能及的深邃,将她吸住。

    他的手覆上,安慰地握了握她的手。

    何容琛望着他白皙脸颊上清晰可见的伤口,那应该是被皇帝扔奏折时划伤的。她听说过,他曾为议论嫡庶一事,被皇帝责罚。她抬起手,以手指轻轻抚抹,仿佛指腹是一味药,名曰关怀,带着温度抚上,就能痊愈。

    他身上萦绕着极淡的幽兰香,穿透昏暗的夜,令她仿佛错乱了多年的时光——广平宋氏自诩品节为兰,族中嫡系只熏兰香,此惯例在前朝笔记《怀麓杂俎》《北游丛谈》中皆为文人墨客所乐道。

    原来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从未忘却傲骨。

    “我那日在紫宸殿外跪着时,便想通了一件事……宋大人,以后,你愿意,为我效劳么?”

    宋逸修与她对视良久,连烛火映在眼底都平静无澜:“娘娘说可以,就可以。”

    。

    那之后,萧道轩虽震怒,却决定了大皇子出阁读书,接受储君教导。一同被送去的,还有二皇子。

    这中间,朝堂拉锯了多少次,宋逸修花费了多少气力,何容琛虽不知情却猜得到。

    从那个火光昏昏的夜以后,宋逸修每次来重华殿时,就会给大皇子带来他从宫外捎的新奇物件。有时候是宫内见不到的零食,有时候是些颇有意趣的小玩意儿——小孩子的喜欢总是容易被移情的,逐渐大皇子不再盼父皇,而是盼着父皇身边那位内臣来。

    何容琛就安坐一旁,和乐如同一家人一般。她微笑地看他们,心想,或许他也是在为未来铺路吧。

    然而这些物件里,偶尔便会混进了一件首饰,譬如一支发簪,一双耳坠。花色素净,意趣高雅。

    宫外的首饰纵然再昂贵,论精工细作的程度,也比不得宫内御品。何容琛拿起首饰,放在掌心里,渐渐就出了神。

    也不知这是宋逸修打算送给哪位宫女的。

    鬼使神差的,她悄悄留下了。

    两年飞逝而过,景祐八年十一月,孙淑妃有孕了。至此,上四妃贵、德、淑、贤,都有了龙嗣,后宫格局为之一变,那逼仄的空气中,又涌动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适逢那段时日,边境发生了“正月之祸”,更是人心灰霾。待翌年三月时,迎春花开,孙淑妃说去去晦气,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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