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禁感慨着,这大概就是晋国的时运吧,天不假运,惶忧也是多余。

    他将周蛮叫进了屋子里。

    。

    安定伯是高爵低配,从川蜀边境调任北地后,便受封护乌丸中郎将,加并州刺史,可调动并州军的五万兵力,是晋国规模最大、兵力最盛的军府。

    而今他们移交到了皇帝的手里,虽然萧怀瑾盼望了很多年,这一刻却前所未有地感到责任深重。他从周蛮手中接过漆黑的木匣,内里装着事关五万兵员的虎符,只觉沉甸。

    安定伯没有将皇帝的身份告诉周蛮,只嘱咐他道:“柳大将军是陛下亲封,他但若有吩咐,你务必服从,不可有异议。”

    安定伯从未对周蛮下过如此严肃的命令,结合周蛮方才在门口隐约听到的一些圣旨,他揣测大概柳不辞是长安来的高官,且在此地设了中央行台,代表着朝廷行事。于是也不敢怠慢,诺诺应下。

    退出安定伯修养的屋子,周蛮就殷勤地问柳不辞有何吩咐。萧怀瑾不假思索道:“召集朔方左军都尉等人,去军衙府,商议城防事。”

    周蛮领命火速去请人,萧怀瑾则上马,往军衙府的方向行去,心中思忖着一会儿将贵妃、德妃她们接去军衙府,那里就作为行尚书台办公地。之前他养伤落脚的屋子,还是有点委屈她们了……

    蓦地,一副几乎是刻意低调的面容,瞬间又清晰浮现于眼前。

    他猛然勒住马,神色在晚风中怅然若失。

    白天城破在即,也顾不得那些久别重逢的悲喜,如今四下无人,夜色重归寂寥,只听得见马蹄踏在积雪中的薄响,和风中夹带的惆怅,他忽然觉得内心酸涩苦辣百般滋味,整个世界仿佛在他面前扭曲成了光怪陆离的倒影。

    他那迟钝的弦,终于被拨动了,在夜里嗡鸣起来。

    当初白婉仪在他眼前咽气,却奇迹般活在他面前;那他可不可以抱有期待,可不可以……也许,萧怀琸当年并没有被烧死,只不过是这些年杳无音信?

    可一旦这样想,便觉得夜里风雪扑面,又冷又寂,黑暗的世界里只剩了他自己——而他们都早已弃他而去,天涯两隔,明知道他思念,却故作不见。

    可无论怎样想,比起死去,他依然更宁愿他们是活着,宁愿他是被抛弃。这样,他牵挂的人就还活在世上,他还不算彻底失去他们。

    “大人,前面已经到军衙府了。”陆岩忽然出声提醒。

    萧怀瑾回到了清醒的现实中,心情又收了回来,变得冷静。

    夜里的军衙府比白日还要沉肃,府院外重兵把守,因白日刚经历过城门战,安定伯又重伤,此刻空中格外弥漫着紧张气氛。

    “止步!”门口值守的官兵属于并州军衙禁卫,高级军制,认不得流民帅出身的柳不辞,喝止道:“军府重地,若无差令在身,不得入内!”

    对着士兵不能拿诰令和虎符,陆岩便掏出了黄钺,肃然道:“长安有旨,以柳不辞进位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现有黄钺在此,不得阻碍。”

    “……”良久的寂静之后。

    “噗……”不知是谁偷笑出声来。这笑声如同打开了门,其他人的笑声再也关不住了。

    且不说这样大的官衔,平时你基本是见不到的,尤其在边关,只有不懂形势的人,才会给自己封个顶天的官衔跑去招摇撞骗;就说这把刻着笑脸的袖珍斧头吧,他们虽然没见过黄钺,但知道黄钺很大很重啊!

    就这样妄想凭着一根小斧头,混进军衙重地?!禁卫们笑得智齿都要长出来了:“这斧头镀了铜,还挺值钱,你拿去哪儿招摇撞骗不好,非要来这里。”

    。

    周蛮正带着朔方左军都尉等人,来军衙府议事,几个将官远远便听见军府外士兵们正笑着赶人,左军都尉姚谦快马上前,一眼瞄过去,差点没从马上滚下来。

    卧槽!

    真白旄黄钺!

    虽然它只有巴掌大,但那也是白旄黄钺啊!

    左军都尉骨碌一下从马上滚了下来,其他将官见状,跟着行五体投地大礼,不顾地面上落雪,跪得扎扎实实。

    一时间军府门口又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寒风瑟瑟,周蛮忍着膝盖上传来的凉意,抬起头看向陆岩……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陆岩那面瘫的脸上,眼中似乎闪过一缕得意?

    萧怀瑾宠辱不惊,反正他是皇帝,别人敬不敬都不妨碍他出身高贵的事实,点头道:“先进去吧,本官已经和安定伯说过了,今后并州军的调配由本官定夺,今夜召集你们来,是有要事商量。”

    众人应诺,跟着进门,萧怀瑾走在前面,边走边问:“城内如今可调配兵力多少?”

    “一万四千人。”左军都尉姚谦赶紧回答。“其中伤者两千。”本来有一万五,这段时间打打杀杀,阵亡千余人,还未来得及征调兵力补齐。

    “西魏呢?”

    “拓跋乌自称是十万大军,但根据我们的探子和斥候来报,推测是两万二千骑兵。”

    “呃……”萧怀瑾无声半晌,默然道:“兵力相差,有点悬殊。”

    兵力不逮、要塞失据,天时地利人和无一,这样严峻情势下,如何守城并反击,就是十足的难题了。

    萧怀瑾忽然忍不住想,要是韦不宣在,他会怎么做?

    面临着这样艰难的、腹背受敌的境况……他一定不会坐以待毙。

    他……会孤注一掷,寻出最佳的时机、最诡奇的战法,扭转危局!

    即便萧怀瑾没有见过他,但就是知道,他会怎么做。

    也仿佛是前路突然一亮,萧怀瑾心跳快了起来。先前那些不安、重担、紧张……仿佛都忽然消弭无踪了,因为他知道韦不宣永不忐忑,也不会败。

    所以,他也一定能找到反击的办法,一定能收复失土,将西魏人退拒边关之外!

    并州共五万大军,但城里屯驻不下,又因为供给和防卫的问题,两万驻在党郡和长夏郡,这是不能动的;五千兵力分散在剩下八个不与西魏、北夏等国接壤的城镇;一万分布在西关、高阙、鸡鹿几个要塞。剩下一万五,留在朔方,打打杀杀,死了千余人。

    “就这一万四千人,还有近两成是伤兵……”武明贞忽然一脚踢在案上,砰的一声,屠眉应声坐起来,谢令鸢打着呵欠,何贵妃茫然睁开睡眼。

    “武修仪,你这是对本宫不敬。”何贵妃面无表情地耷拉着脸。

    武明贞无所谓一笑:“等西魏人要是打进来,姐姐想让我对你不敬,也轮不到我了。”

    “信不信本宫给你治罪?”

    “姐姐先别急着治我罪,”她悠着道:“兵事,人命大事,最不可怠慢。”

    “……”何贵妃唯一能压一压她的就是位份,但不知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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