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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泼妇（上）
等三老爷离开松鹤斋，老太爷就让人去悄悄把于嬷嬷叫来。
对云家这个说话一言九鼎，无人敢反驳的老太爷，于嬷嬷并没有几分惧怕。
见惯世家勋贵的人，老太爷再是威严，于嬷嬷先从心里小看两分。
直到老太爷开门见山说了一句话，“你是想让我家六丫头进选秀罢”
笃定的口吻，悠闲的神色，偏生点中事实，一下把于嬷嬷给镇住。
于嬷嬷震惊的看着老太爷。
这件事在自己心中盘算已久，从未在任何人面前露过口风，自己一贯觉着隐瞒的够好，就是伺候的姑娘，那样聪慧，也只以为自己是巴望她将来嫁个世家阀门子弟。只在自个儿初到云家时候见过一回的老太爷怎能看的这样准？
想到这里，云嬷嬷不由正色，开始换了幅恭敬神色对老太爷。
见她知趣，老太爷也笑起来，“你连王家事情都慢慢讲给这丫头听，不是想要她进是做什么？”
于嬷嬷一下明白哪里泄了风声。
若指望姑娘将来嫁给一般官宦人家，自然教导些规矩便罢，学的太贵，将来反跟那些官夫人说不到一块去。好似甘嬷嬷对五姑娘，容嬷嬷对四姑娘，便是如此。若盼着姑娘能嫁入世家，当然就像在李家一样细细调教世家礼仪，总要今后不露怯，不会叫妯娌们瞧不起。可唯有王家事，即便世家出身的千金们，也不会随便触碰。
王家先前不过不入流的小士族，只是先帝时王太后得宠，平南侯争气闯出军功，王家慢慢被带挈起来，得了个世家名号。
真正的世家联姻，轻易不会考虑王家这样基浅薄的门第，世家千金们会花大力气去背各大世家谱系，去打听世家们彼此间忌讳，唯有打算送入的世家女，才会由嬷嬷告诉讲解些王家事情。
只因如今的皇后出身王家，要入，怎能对皇后家事情不探究一番？
这样清楚明白，枉自个儿还以为瞒的好，看样子姑娘不是瞧不出来，只是本没往那头想。
于嬷嬷自嘲一笑，脑子里过了道光。
不对，怕是寻常人都不会朝那里想。毕竟姑娘生的再好，心思再慧黠，终归出身商户。大庆选秀最重身份，为世家勋贵把持，商户人家女子哪里能轻易选得上，立朝以来，还从未发生过这样事。
除非是早动了心思的人，才会一心朝那头使力气，蛛丝马迹也能牵出来。
想明白这一节，于嬷嬷不由抬头望着老太爷。
看老太爷眼底流露出的野心，于嬷嬷竟有几分心惊胆颤，一个商户，居然……可她心里有道声音又让她自己都不敢置信，“也许，真的能成”
十五立夏。
杨州地处南边，春夏交替格外明显。运河两边早已繁花盛开，游人如梭，河面上时不时有走商的楼船经过，喊两句方言号子。
连日赶路的云华霆下了船，等在码头上，半个时辰后尚未有人来接，不由添几分不快。
虽说没有授官，但能成为云家第一个中进士的人，了却祖上多年心愿，云华霆心中还是有些志得意满，原以为家里早就一切打点安排妥当，哪知如此怠慢。
看云华霆脸色不好，小厮长福就抱怨道：“大管家也不知是不是老糊涂。不是老早就送了信回家说这几日就要回来。”
云华霆闻言，目光微闪，没有说话，看几个小厮人人都拿着一大堆他从京中带回来东西，吩咐道：“去找几个脚夫来，家里节气忙乱，咱们自己回去。”
考中进士没人接还自己回去，还不得被人笑话死
长福想要嘟哝两句，旁边有个更稳重的忙拉他一把，让他注意云华霆脸色。长福这才发现云华霆已是一脸风雨欲来。
待云华霆走远几步，那人方道：“你不要命了，主子们事情，你瞎掺和什么”
是呀，家里能忘了让人来接中进士的大少爷，不是真有大事发生，就是故意如此。
管是为哪一个，哪是自己这等下人管的了得。
长福后怕的出了一身冷汗。
先头去找脚夫的长荣急急忙忙跑回来，猴子一样敏捷的他此时竟累的浑身大汗，直喘气。
这么点路，累成这幅样子，有人还想打趣他。
长荣却顾不得与那些人挤眉弄眼，凑到云华霆身边，小声道：“大少爷，家里头出事了。”
云华霆目色迫人的望过去。
“奴才听那些脚夫说，有人抬了曾家表姑娘尸身在流水园门口，喊着要让大老爷偿命。”长荣硬着头皮把刚才听脚夫说的笑话讲出来，本不敢去看云华霆脸色。
周围几个原还说笑的小厮一下顿住话，用余光去瞧主子。
云华霆神情出乎意料从容，只是沉默片刻，就淡淡道：“先回去”无人见到他束在身后的手背上条条鼓起的青筋。
小厮们如闻大赦，赶紧去雇马车来，也不再找脚夫，服侍云华霆上了马，就齐心协力朝流水园赶。一路上，无人敢说一句话。
流水园正门口，一圈又一圈的人围在一起，有市井妇人，亦有混不吝泼皮，商铺掌柜，乡下菜农，个个神抖擞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人群中有个二十七八的男子在几个衣奴仆环侍下，正站盖了白布的尸首面前上蹿下跳，破口大骂。他人又瘦又高，尖嘴猴腮，一双眼格外灵活，随着他薄唇上下翻动滴溜溜转个不停。
“云老大，你给老子滚出来，你有胆子睡老子女人，让老子戴绿帽，没胆子出来跟老子对峙？”
“别以为你有钱，老子告诉你，这回一定要去州府叫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
周围百姓许是没见过这样事情，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凑热闹。
“哎哟，这哪家憨货，未必头顶绿了还是好事，这样大咧咧来叫嚷。”
有人就反驳他，“你才是个傻的。云家有钱，还有做官亲戚，中进士长孙，做解元次孙。眼看要成士籍，指不定以后还要飞黄腾达做贵人。明堂正道去官府告，能得个好？还就得这样带了尸身闹一闹，叫全杨州人都晓得，到时候青天断案也得顾忌一二罢。”话锋一转，添了几分幸灾乐祸，“不过这也得是城西陈大少爷才能干的出来事，乐意告诉人家他头顶有多绿。”
嘴快的妇人便道：“听说这死的还是云家姻亲表姑娘。哎哟，作孽，我看云家一有天灾人祸就施粮施粥，还以为真是大好人，没想到家里头也有这样儿孙。”她声音尖利，说话又快，吸引不少人去听，“说是云大老爷做的好事，他不是还有个中进士的儿子，啧啧，对小姨子下这样的手，可真做得出来。”
几个汉子哈哈大笑，“姐夫睡小姨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脸不怀好意。
众人七嘴八舌，叫停在一旁的云华霆和几个小厮听了正着。
小厮们都义愤填膺，要上去理论被云华霆喝止住。
云华霆细长的眼眯了起来，朝那仍在骂个不休的陈大少看了眼，只吐出两个字，“回去”
————————————————————————
云清歌在福寿院西面假山上的八角亭子里看到云华霆回来时，轻轻翘了唇角。
边上正冷言冷语讽刺云清燕的云清梦也瞥见云华霆，不由顿住话，脱口道：“大哥回来了。”
因亲爹犯了错，又羞又气被人挤兑的哑口无言的云清燕大喜，蹭的站起身来，提着裙角朝下头跑。
“四姐姐慢些。”云清歌在后头叫她。
云清燕却连头都懒得回，只是丢下一句不用你管便追着云华霆去了。
“她还以为大哥回来就什么事都没了？也不想想这回大伯父是闯了多大的祸，指不定还要带累大哥前程，弄得我们都没脸见人”云清梦嗤笑一声，满是忿然，看云清歌神色淡淡既不符合也不反驳，她不由懊恼，就道：“六妹妹，家里出了这样大事，你怎的一句话也不说。”
云清歌睁圆眼睛，水灵灵看云清梦，辩解道：“五姐姐，长辈们事情，咱们不能管呢。”
不能管，那也得做正事呀
“这还叫长辈做的事，要不是……”云清梦忽顿住话，一下反应过来，涨红脸立在那里半天，末了盯着云清歌半晌，讪讪道：“我也是心家里。”低头搅着帕子咕哝，“好似只有你才晓得长幼尊卑。”
声音虽小，却刚好能让人听到。云清歌眼里闪烁着水光，一个字都没有再说，定定看向云清梦。
说来说去不是兜圈子就是抬道理，略逼一逼就成了个可怜兮兮的木头人，总之就是不上钩
云清梦觉得没意思，恨恨瞪了一眼，方转身离开。
萍儿冲云清梦背影啐了一口，给云清歌倒茶，“回回都这样，想把姑娘当枪使，还要怪姑娘不肯听话。”
“你少说几句罢，这里可不是咱们缀锦院，叫人晓得你说主子是非看不罚你。”荔儿就教训萍儿。
于嬷嬷笑道：“无妨，咱们高高在上，下头有人作祟也能瞧得一清二楚。”
话说的颇有味道，引得云清歌也莞尔一笑。
去掉担忧，萍儿放心起来，笑嘻嘻道：“姑娘，您说大老爷这回会不会被老太爷给打死。”一脸幸灾乐祸，“大老爷也真是，屋里头人少说十来个罢，最近不是还添了新欢，这样还吃着锅里看着碗里想着别人菜篮子里。”
荔儿瞪她，“主子怎样轮得着你来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qidian.）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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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老太爷开门见山说了一句话，“你是想让我家六丫头进选秀罢”
笃定的口吻，悠闲的神色，偏生点中事实，一下把于嬷嬷给镇住。
于嬷嬷震惊的看着老太爷。
这件事在自己心中盘算已久，从未在任何人面前露过口风，自己一贯觉着隐瞒的够好，就是伺候的姑娘，那样聪慧，也只以为自己是巴望她将来嫁个世家阀门子弟。只在自个儿初到云家时候见过一回的老太爷怎能看的这样准？
想到这里，云嬷嬷不由正色，开始换了幅恭敬神色对老太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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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嬷嬷一下明白哪里泄了风声。
若指望姑娘将来嫁给一般官宦人家，自然教导些规矩便罢，学的太贵，将来反跟那些官夫人说不到一块去。好似甘嬷嬷对五姑娘，容嬷嬷对四姑娘，便是如此。若盼着姑娘能嫁入世家，当然就像在李家一样细细调教世家礼仪，总要今后不露怯，不会叫妯娌们瞧不起。可唯有王家事，即便世家出身的千金们，也不会随便触碰。
王家先前不过不入流的小士族，只是先帝时王太后得宠，平南侯争气闯出军功，王家慢慢被带挈起来，得了个世家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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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如今的皇后出身王家，要入，怎能对皇后家事情不探究一番？
这样清楚明白，枉自个儿还以为瞒的好，看样子姑娘不是瞧不出来，只是本没往那头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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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福后怕的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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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荣却顾不得与那些人挤眉弄眼，凑到云华霆身边，小声道：“大少爷，家里头出事了。”
云华霆目色迫人的望过去。
“奴才听那些脚夫说，有人抬了曾家表姑娘尸身在流水园门口，喊着要让大老爷偿命。”长荣硬着头皮把刚才听脚夫说的笑话讲出来，本不敢去看云华霆脸色。
周围几个原还说笑的小厮一下顿住话，用余光去瞧主子。
云华霆神情出乎意料从容，只是沉默片刻，就淡淡道：“先回去”无人见到他束在身后的手背上条条鼓起的青筋。
小厮们如闻大赦，赶紧去雇马车来，也不再找脚夫，服侍云华霆上了马，就齐心协力朝流水园赶。一路上，无人敢说一句话。
流水园正门口，一圈又一圈的人围在一起，有市井妇人，亦有混不吝泼皮，商铺掌柜，乡下菜农，个个神抖擞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人群中有个二十七八的男子在几个衣奴仆环侍下，正站盖了白布的尸首面前上蹿下跳，破口大骂。他人又瘦又高，尖嘴猴腮，一双眼格外灵活，随着他薄唇上下翻动滴溜溜转个不停。
“云老大，你给老子滚出来，你有胆子睡老子女人，让老子戴绿帽，没胆子出来跟老子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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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百姓许是没见过这样事情，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凑热闹。
“哎哟，这哪家憨货，未必头顶绿了还是好事，这样大咧咧来叫嚷。”
有人就反驳他，“你才是个傻的。云家有钱，还有做官亲戚，中进士长孙，做解元次孙。眼看要成士籍，指不定以后还要飞黄腾达做贵人。明堂正道去官府告，能得个好？还就得这样带了尸身闹一闹，叫全杨州人都晓得，到时候青天断案也得顾忌一二罢。”话锋一转，添了几分幸灾乐祸，“不过这也得是城西陈大少爷才能干的出来事，乐意告诉人家他头顶有多绿。”
嘴快的妇人便道：“听说这死的还是云家姻亲表姑娘。哎哟，作孽，我看云家一有天灾人祸就施粮施粥，还以为真是大好人，没想到家里头也有这样儿孙。”她声音尖利，说话又快，吸引不少人去听，“说是云大老爷做的好事，他不是还有个中进士的儿子，啧啧，对小姨子下这样的手，可真做得出来。”
几个汉子哈哈大笑，“姐夫睡小姨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脸不怀好意。
众人七嘴八舌，叫停在一旁的云华霆和几个小厮听了正着。
小厮们都义愤填膺，要上去理论被云华霆喝止住。
云华霆细长的眼眯了起来，朝那仍在骂个不休的陈大少看了眼，只吐出两个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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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上正冷言冷语讽刺云清燕的云清梦也瞥见云华霆，不由顿住话，脱口道：“大哥回来了。”
因亲爹犯了错，又羞又气被人挤兑的哑口无言的云清燕大喜，蹭的站起身来，提着裙角朝下头跑。
“四姐姐慢些。”云清歌在后头叫她。
云清燕却连头都懒得回，只是丢下一句不用你管便追着云华霆去了。
“她还以为大哥回来就什么事都没了？也不想想这回大伯父是闯了多大的祸，指不定还要带累大哥前程，弄得我们都没脸见人”云清梦嗤笑一声，满是忿然，看云清歌神色淡淡既不符合也不反驳，她不由懊恼，就道：“六妹妹，家里出了这样大事，你怎的一句话也不说。”
云清歌睁圆眼睛，水灵灵看云清梦，辩解道：“五姐姐，长辈们事情，咱们不能管呢。”
不能管，那也得做正事呀
“这还叫长辈做的事，要不是……”云清梦忽顿住话，一下反应过来，涨红脸立在那里半天，末了盯着云清歌半晌，讪讪道：“我也是心家里。”低头搅着帕子咕哝，“好似只有你才晓得长幼尊卑。”
声音虽小，却刚好能让人听到。云清歌眼里闪烁着水光，一个字都没有再说，定定看向云清梦。
说来说去不是兜圈子就是抬道理，略逼一逼就成了个可怜兮兮的木头人，总之就是不上钩
云清梦觉得没意思，恨恨瞪了一眼，方转身离开。
萍儿冲云清梦背影啐了一口，给云清歌倒茶，“回回都这样，想把姑娘当枪使，还要怪姑娘不肯听话。”
“你少说几句罢，这里可不是咱们缀锦院，叫人晓得你说主子是非看不罚你。”荔儿就教训萍儿。
于嬷嬷笑道：“无妨，咱们高高在上，下头有人作祟也能瞧得一清二楚。”
话说的颇有味道，引得云清歌也莞尔一笑。
去掉担忧，萍儿放心起来，笑嘻嘻道：“姑娘，您说大老爷这回会不会被老太爷给打死。”一脸幸灾乐祸，“大老爷也真是，屋里头人少说十来个罢，最近不是还添了新欢，这样还吃着锅里看着碗里想着别人菜篮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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