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小久悄无声息地寻到正道返回。半山腰被烧得横七竖八,本来已被封死的道路堆了一地的碎石。树木被烧得漆黑,好在现在并非是干燥的时节,虽然有浓烟滚滚,却并不算太严重。小久跟在老人的后面,见他一口气爬到半山腰气也没喘一下,不由心生敬意。

    “看出什么没有?”老人突然问。

    小久茫然地摇头,除了路上杂乱的脚步,她实在是看不出什么。

    老人皱褶的脸上有了高深的笑意,眯起小眼,好似一只狡猾的狐狸。小久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遂匆匆往前几步,拉开与老人的距离。“出来吧。”

    什么出来吧?小久不解地回头。

    只见石岩旁边冒出两名大汉,小久起先一愣,随即便眉开眼笑起来,她大喜,“王孙叔叔,丁无叔叔,你们怎么又回来啦?”

    王孙了后勺,“丫头,你的事情我们在山下都听说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小久开开心心蹦了过去,“二位叔叔你们是专程来找我的吗?”

    “当然是啊,”王孙把挺起,“谁敢欺负咱家的小久,叔第一个不放过他。”

    小久闷笑,她好脾气地说:“从前是小久不醒事,不能怨别人。”

    王孙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没好意思说出来,吱唔一声又咽了回去。倒是丁无心直口快,他将小久拉到一边,低声问:“这老头儿是谁?”

    小久道:“不知道啊,是师兄让我找他的。”

    “师兄,师兄你倒是叫得亲热。这才几天的功夫。丫头啊,不是叔想说你,就说那时方吧,你看你被他弄成现在这般田地,又是何苦了?整天跟着个随时都能要人命的人,不惶恐都难。”

    这番话说得真情流露,小久受教地低下头,轻声说:“我以为……”

    “别你以为了,现在说这些也晚了,我跟你王孙叔叔俩昨日就混在各大门派中溜上来的。没想到平日看着都是豪气万生的正仁君子,也会用这种下三滥的蠢办法,还烧山了,差点没把自己烤成烧**。”

    小久这才看到两人脸上虽然很干净,可是身上穿得衣服乱得不像话。她惊叫:“二位叔叔,你们莫不是跟人打架了?”

    “嗨!”王孙摇摇头,走上前,“这望月峰地势险恶,善守难攻,也只有这些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人才想着来攻山。各大门派本来想用烧山的法子,好让望月峰内乱成一团,他们好在山下来个守株待兔。可是偏偏老天不帮忙,望月峰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让那熏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毒烟直奔山下而来。”

    “那,后来呢?你们看到我师兄了吗?”小久回头对老人挤眉弄眼,显得得意洋洋。老人回给她的又是一记高深莫测的笑意。

    “后来,各大门派只好自己扑灭了浓烟。内有人趁机挑衅,这不都往山顶上去了,眼下还没见有人回来。估计上头更热闹。”王孙咧嘴笑呵呵,接着说:“丫头,既然你没事,那咱们回吧。咱们不淌混水了。”

    “我不能走。”小久皱眉,忧虑却异常坚定,她面朝盘曲而上的道路,一本正经地说:“这都要怨我,若不是我非要得那什么寒冰剑的,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种下场,望月峰也不会陷于绝境。”

    老人与小久一样,面朝山顶,他沉默不语。双手背在身后,看到这一草一树皆已枯萎漆黑,不由皱起眉头。不言不语率先走在了前头。小久见他如此,便急急与王孙跟丁无道了个别,然后跟上。

    “头儿,怎么办,咱们也要跟上去吗?”

    “算了,咱们是盗贼出生,跟着只会又惹出是非。咱们下山去等着。”

    “那咱们回吧。”

    ……

    这一路走得算是顺利,跟小久想得差了很多。她原以为,事情早已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她不想躲着,不想别人为自己收拾后路。就算她依然是一知半解,依然茫然无措。因为心里乱着,小久并没有发现老人已经停了下来。她直直向前冲,眼看就要撞到了人了。老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眨眼就不知去向了。

    小久这才猛然发现老人深不可测。可是,人哪去呢?

    偌空的石道看似有股莫名的压迫感,让人举步难前。小久向前微微倾出上半身,别说人了半个影子也没有发现。丢下她一个人了?小久愤愤难平,这算什么事儿啊。好在望月峰的石道她不是第一次走,顺着记忆很快便拐上山。

    “我等你很久了。”

    刚露了个脸,就被逮住,这可是叫出师不利?

    小久扬起笑,乐呵呵地说:“好,好巧。”

    古童抱着剑,面无表情,他冷眼看着小久,“既然已走了,又何必再回来。岂不是自寻死路!”

    小久苦着张俏脸,无比纠结,“若是这样走了,却要让别人为我付出代价,我不能。”

    “你原来不傻!”古童讥讽道:“好一个以疯卖傻。我以为时方够笨,找了个傻子来挑起江湖事端,原来他是棋高一筹。可是就算你现在回来了,也无计可施了。山顶被团团围住,想要从这里出去翅难飞,你若现在走还来得及。”

    小久诧异不解,“你不是要杀我吗,你对天起誓的。”

    “我要杀的是时方!冤有头责有主,况且欺负女人非君子所为!”古童不屑一顾,“劝你还是尽早离开,我不杀你不代表剑山派会放过你。”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不为什么!”古童冷漠转身,“你真是可怜!”

    小久咬紧牙关,气闷地一脚踢开地上的石子。好讨厌的人,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若不是不想再惹是生非,小久真的很大冲他大叫,什么叫做“你真是可怜!”她不仅讨厌这个人,更讨厌这句话。她哪里可怜了,她好好的。她有疼爱她的云姨,她有对她百依百顺的时方相公,她还有舍命相救的师兄,不仅如此,她甚至有爹有娘了,她哪里可怜了。

    凭什么说她可怜,她明明就好好的!

    小久委屈地擦掉顺颊流下的眼泪,拼命地眨眨眼,她才不要做可怜虫。

    古童的话虽然难听,可却不无道理。就算他不要小久的命,不代表剑山派会放过她。没走几步,她便与剑山派的人撞了个正着。并非她不想躲,而是早晚也是要面对的。她不想打架,不喜欢打架,并不意味着她不会打架。云姨教给她的东西,她可以用一生来体验,如今不过是个开端。

    ——小久,你要记得,总有一天你要面对很多事情。无法避免的,躲也躲不掉,云姨常常想,若是把你困在药谷一辈子,平平淡淡也好。可是,总有一天云姨会老,会慢慢死掉。如果那个时候,小久要怎么办呢。

    ——小久,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事情多了。等到你身临绝境之时,才会知道谁是真心真意,谁又是虚情假义。

    ——小久,能不出手决不出手,能躲则躲,躲无可躲,你不是还有防身的玉针吗?

    是的,小久随身带着云姨给的玉针。走到哪带到哪,从不离身,就算是体无衣遮,除了云姨没人知道她将玉针藏在哪里。

    一针封吼,人在小久面前接二连三倒下,个个瞪眼如铜钟,似乎不敢相信。身无伤痕,人死体肤完整。小久飘然而过,瞬间吸回玉针。她真的不想打架,可是别人手中利剑绝对不会留下什么情面。她不能死,也不想死。

    人群慢慢往两端分散,中间让出一条道。小久看着他们脸上的恐慌,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苍凉。她不想这样,真的不想。她宁愿所有的人都把当成傻子来看。

    ——你就跟你爹一样,你就是一个恶魔!

    不愿想起,让她怎么面对这样一个冷言厉言,一改往日慈眉善目的云姨。中了雪毒的云姨不再是她从前的云姨了。时而清醒语笑嫣然,时而又疯癫燥乱满口诅咒。小久永远记得云姨第一次在她面前发疯时的样子。

    她披头散发,一头白霜让她疯狂。她扑向小久,又咬又踢,“都是你,都是你。你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为什么要来!恶魔,你就跟你爹一样,你就是一个恶魔!你怎么不去死,去死!”

    从来都只记得云姨的好,那一瞬间,崩溃的却是两个人。嘤嘤而泣,举手无措。谁都不是完好的,新伤旧伤。药谷最不缺的就是药,可是它却治不了心病。

    她不想杀人,一点儿都不想。

    可是他们却不想放过她。

    剑山派堵截在路口,古童走后他们迅速窜出来将她团团围住,逼得她不得不出手。消息一下子传来,越来越多的人涌向这边,小久皱起眉,“你们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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