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久低着头,两只手扭成一团。眉宇之中夹杂着些许绝决,又似不安。灯光将两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然而在这无边无际的夜晚,面对时方渐生的怒意,头一回,小久觉得自己非走不可。

    “我要回药谷去。”言简意赅。

    “随你!”时方转身就走,一袭白衣,在黑色里犹显得长身玉立。只是背着光线,看不清神色。小久咬着嘴唇看着他离去,夜风抚面,秀发凌乱,竟也分不清是喜是悲。

    丢下小久后,时方独自一个回了客房,这一路看似漫不经心。只是转身的瞬间,笑意凝滞。门关,关去了所有的情绪。留给小久的是一个无动于衷的背影。夜深人静,除了楼下还坐着个影子似的齐归,客栈的回廊上,几乎已经没有人了。

    小久见时方不理她,便嘟起嘴,转身。接着碰的一声,直接泄了愤。两间屋子,两张床,隔着中间一堵墙,辗转反侧的又何止一个人。黑亮的眸子在漆黑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的闪亮,这顿脾气发得毫无道理。时方也知道,小久终会对他失去信任。从他把她推到风浪尖口上的时候,小久受伤的眼神就再也挥之不去。可是他不愿往下想,更不能任由谁左右谁。

    ——我要回药谷去。

    肯定不容拒绝的话,没有商量可言。合上眼睑,脑子里快速闪过一段又一段让人哭笑不得的画图。时时蠢笨得无人可及,时时固执到人怒神愤,时时笑得花枝招展,时时又哭丧着脸让不由放低身段……

    倘若真的放她回去了,往后的日子是否太过无趣了些?勾起唇,找到了舒坦的姿势,既然倍觉不舍,不妨强留下来罢了。谁也不能说走就走,不是吗?

    “你觉得能放她离开吗?”

    黑暗中的声音总会让人觉得惊悚,即使是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然而如此蛊惑的声音却未能得到回应。“看样子,你也为难了。”叹惜一口,时方单手撑着头,焕散的目光渐厉,“你日日跟着她,就看不出一丁点破绽来?”

    这回终于有声响,却是屋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白衣,身直。赶在时方动怒前单膝跪在地上,他道:“但凭门主责罚。”

    时方却笑了,他说:“你当望月峰这样轻而易举放她下山就没有意图吗?望月峰上除了已另立门派的元筝,试问哪一个不是心机重重,所谓的名门正派也不过如此。你跟着她,竟也没有发现同样隐匿在她身边的暗影。”

    “属下办事不利,请门主处罚。”齐归低头道。

    时方却摇摇头,“处罚?那倒不必,若非今日在街头出现混乱,或许就连我也被蒙蔽了过去。依你之见,望月峰有何意图?”

    齐归说:“属下愚笨,猜不出。”

    “我倒以为,倘若是玄武子所为,那便不足为患,他隐身世外当年之事,想来早已释怀。只是玄武子早不过问世事,当日救望月峰于水火之中,坏我计谋也不过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反倒以意,元吉更让人心忧。”

    “门主的意思可是要盯着丹枫?”

    “丹枫?他嘛,不必。不用去找他,他也会来。”

    齐归错愕,既然不足为惧为何又死死咬着别人一点儿也不肯放松?疑惑的神情转瞬即逝,齐归很快又变回了面无表情。

    “明日你便带人速回如意门,请师父出关,告诉他人已经找到了。”

    “是!”齐归立即就应下了。

    夜色很快又回到宁静之中。敛去笑意,增了孤傲。时方立在窗边,窗子半开,隔墙有些许轻微和声响。他负手而立,盯着窗外,等到窗旁。

    果不然,片刻之后,门轻轻地从里面被拉开,探着一个杂乱的脑袋,不是小久又会是谁?她蹑手蹑脚悄悄走近,竖起耳朵静等了一会儿,未听到屋子里有动静,失望地轻跺了一下小脚,但提起一口真气,飞身而起跃在屋顶,飞檐走墙,身轻如燕,几个起落,很快没了踪迹。

    气愤难平的小久,在跃了数里路之后,依然难以平愤。真讨厌!每次都是这样,说丢下她就丢下她,说走就走,说不管就不管。凭什么!不就是一个相公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再去找一个,不就长得好看一点吗?不就笑得桃花一点吗?不就会用毒解毒吗?不稀罕,再也不稀罕了。哼!

    最后再看一眼回头路,小久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背着寒冰剑,裹了几件衣裳,故意走得静悄悄,故意一声不啃。如果注定了要与整个江湖为敌,那是躲也躲不掉,云姨很早的时候就告诉过她,江湖之中没有谁对谁错,成王败寇见怪不怪。她怨时方将她推到风尖上,同时又谢他将她从暖窝里及早地拉了出来。

    若不是他,或许她现在依然是自欺欺人,不愿相信人多变,只顾活在自己的世界的。离家的时候,多为跃跃欲试,每走一步都显新奇。而回家的路上,每步都是沉甸甸的,就好像内力突然大减了一样,倍感无力。

    “什么人,跟了这么久了,也该出来了。”小久突然停了下来,站着不动了。

    时方一顿,眯起眼,十分不悦。既已心知,有人跟在后面,为何刻意跑得这么远?

    “哈哈,小丫头有点真功夫。”突然间从旁边的树丛中钻几个汉子。黑暗之中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仅能从声音与身形得出来者不善。

    小久道:“你们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哈哈……”对方几人哄堂大笑,“小丫头能活到现在也算是有本事了。可惜今日遇到了咱们哥儿几个,对不住啦。乖乖把寒冰剑跟望月令交出来,说不定还能保住小命。”

    “凭什么给你们。这两样东西都是别人给我的,给了我便是我的东西,既然是我的东西,为何要给你们。”小久送上一记白眼,加上心情很不好,见对面几人嘴上呈强,又不敢靠前,顿生无趣。扭头便走。

    “站住!”见她要走,有人不干了。

    “想活命的话,把东西留下!”

    “我偏不!”丢下三个字,小久加快脚下的功夫。

    若说是有意,那便是像小久这样,明明有能跑得无影无踪的本事,偏生一会儿快一会慢来回折腾人。后有追兵,再她看来不过是无趣之中,加了调料。夜来风声几多愁,愁着烦心又累身,追的人气喘吁吁,跑路的人悠闲自在。

    时方落在后头,看着小久不亦乐乎地跟一伙儿人玩着你追我赶的游戏,忍不住摇摇头。果然有随处生趣的本事,倒是他多心了。

    “站住,小妖女!别以为有时方那妖孽给你撑腰,你就不知天高地厚。告诉你,时方都自身难保了,早晚你也会被人收拾去!”跑不过,骂也不输阵。

    小久脚下未停,回头一声怪叫,“哟!你们那么想打架啊。”

    “当然要打!”突然横了一个怒不可遏的女声,小久回头不及,惊得差点撞上人,她拍了拍口,问:“你又是谁?”

    “哼!”霜天冷冷一哼,“妖女,还记得我吗?”

    借着微薄的月光,小久瞪大眼,原来不止一人啊。“哦,你是天霜!”

    此话一出,霜天立即就动了怒,“我是水月门的霜天,不是天霜!”

    “怎么不是!”小久顺口就接下,扫了站在她旁边的素月一眼,“头回见面,你便说名字要倒过来念的。”

    “你!”霜天气结。

    “霜天。”素月出声阻止,又瞪向小久,提起剑,指着小久,正要开口。

    身后的几个大汉这时也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一见前方两人,便装模作样做了揖,“原来是水月门的弟子,久仰元筝掌门名声在外,她的弟子果然也是非凡。”

    “我呸!”小久今晚的心情坏到了极点,被人死缠乱打不说,还碰到了不想见到的人,若是再这般纠缠下去,她也别想回药谷去了。

    “哎哟。素月师姐,我怎么瞅着有身衣裳好眼熟啊。”霜天突然莫名□一句话,叫人不着头脑。为首的大汉本来还有话要说,被她这么一搅和,也就愣住了。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小久,事实上他们一直都盯着小久,生怕她跑掉了。倒是素月听了霜天的话后,从鼻吼里喷出冷冷一哼。她说:“小久姑娘这是何意,你伤我师父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盗我衣裳!”

    小久又一愣,什么叫伤你师父也就罢了?这话为何听到她耳里特别不舒服?还有盗衣裳,她什么时候盗过她的衣裳,明摆着冤枉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小久的回应也是冷冷一哼,“盗了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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