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宝珠就知秦可卿指的是什么了,宝珠实在搞不清,到底是秦可卿早就谋划好的,还是她临时起意——就在和凤姐说话说告一段落时,秦可卿的目光落在宝珠放在琉璃几上的两朵花上,弱弱地向凤姐笑道:“婶娘总是惦着我,只是这东西我怕没带的时候了。”

    凤姐便马上截住:“你这么年纪轻轻的就说这等话,是有心让我难受的吧,这花也就你配带。现在先让人收起来,等你好了带给我瞧。”

    因话说到这里,瑞珠就走过来收这花,只是在她打开秦可卿的首饰匣时,忽然咦了一声,宝珠下意识看过来,就见瑞珠脸色变了一变,猝然开口:“***首饰怎么少了一件儿,大爷送给***垂珠簪不在里头了!”

    便见秦可卿震了一下,以手扶住身后的引枕:“胡说什么,前儿还在,必定是你乱放,找不到就混说。”

    瑞珠脸上露出委屈:“,别的东西也罢了,爷给的东西,宝贝的什么似的,我从不敢不经心。”边说边放下匣子,也不顾一屋子里大半儿都是主子,就胡乱四下找了起来,谁知遍寻不获,秦可卿的脸就慢慢有些变色,咳声也更厉害了些。

    见状凤姐霍地站起来:“怎么你这里也有了这等让人窝火的事?前儿刚刚宝玉那里一个叫良儿的小娼妇偷玉,我使了多少手段才把她揪出来,现在想起来还恨得我牙痒痒,你这屋里保不成也是有了内贼!”

    便扭头对贾蓉道:“蓉儿,你也别怪我多事,我成日家就说你们太软弱了,纵的底下人一个一个成了,往日我碰不到也罢了,今日却要好好替你们整治整治!”

    说完便叫瑞珠:“你是你们贴身的,有罪的第一个就是你,其码该惩治你一个监管不利的罪名。今天也不理你这个,你先去外头叫几个能扛住事的婆子,再合上跟我的人,把这两天在这个屋子出入的人先盘查搜检一番!”

    瑞珠便看秦可卿,秦可卿咳了几声欲拦,凤姐儿挑眉肃着脸:“你别作好人,并不单为一个簪子,为的是要震慑这些眼里没主子的奴才!”

    见状瑞珠不敢怠慢,急急掀帘子出去。宝珠心中一动,刚要跟着走,又觉得屋中没一个下人太不象话,便不动声色站住,心里却如翻江倒海一般,渐渐浮上一个想法:这事太蹊跷了,却不知王熙凤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只怕有人要倒霉。宝珠偷看一眼贾蓉,他的面色不意外变得有些沉,宝珠紧着将头偏往一边:若没猜错,玉翘要完蛋了。

    果不其然,最多一盏茶功夫,便听外面传来一阵哭声,紧跟着脚步纷杂,软帘掀起处,三四个壮实婆子扭搡着玉翘一窝蜂般停到外屋,因王熙凤在这里,她们没一个敢进里间来。

    随后瑞珠进来,将手中一物呈给凤姐,王熙凤冷笑一声:“还真被我猜对了!”

    再看往日总是一付胜券在握欠揍模样的玉翘,这次象斗败的公**,满面都是惊惶失措,满口里直喊:“我冤枉,并不知这支簪怎么在我那里”。

    后面的事就很好说了,不理会玉翘的哭哭啼啼,凤姐怒容满面的问她一句话:“你说你冤枉,那你***东西怎么从你包袱里搜出来了,我最恨抓尖讨巧出卖主子的人!什么也不必说,我也不听,瑞珠,你现在把她送给你们太太,该打该罚,让珍大嫂子按家法来!”

    一番话玉翘瘫软在地,尤氏比起凤姐儿贾珍那绝对是个软脚虾,但这可不是说她心慈,她是没那能耐。可就是因为这样,尤氏为了维护所谓的主母尊严待下人就很苛厉,她又早看玉翘不顺眼,那有什么结果就不难想了。

    宝珠有些复杂地看着被拖出去的玉翘,心里觉得她并不冤,若没有猜错,这枚簪子才真正是秦可卿的,当然并不是自己偷跑出去在韵月轩买的那个,而是先前秦可卿丢掉的那枚,它应该是被玉翘捡到了,所以那时绿珠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对付自己,而她们的矛头所指,就是秦可卿。

    那这样就不能怪秦可卿心狠了。秦可卿拿到宝珠买的那枚后,原先的那个就等同于一枚定时炸弱,若秦可卿愿意,真是够玉翘死几回的。比如现在,很可能就是秦可卿将那个毁掉了,然后又将事儿栽到玉翘头上。也是玉翘笨,当发现秦可卿又有了新的后,你把那个扔掉卖钱也行啊,也不至于现在被人抓住手,可不是你死定了。

    宝珠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在玉翘被拖出去后,秦可卿的神情更不好了,并不是单指面色的变化,而是她的神,一下子露出了少见的疲态,但比方才要平和了许多,仿佛什么都不被她看在眼里了。

    宝珠总觉得她把所有一切都放下了,虽然说这样很是讽刺。

    接下来几天就更忙乱了,秦可卿的神更不济,太医简直就要常驻宁府了,可她的病仍是一天沉似一天,整个院子的人都觉得乌云压境般沉闷,几乎所有的人都睡不好。宝珠尤甚,这几天她心里一直盘旋着一个想法:秦可卿如果死了,自己的命运会不会和原著里一样,或是更惨一些,和瑞珠一样保不住命?

    因了这个想法,宝珠做事未免有些心神不定,也不是不想偷偷逃出宁府,可一来贾府门户向来把得严,二来就算真能出去,握有自己卖身契的贾珍完全可以用更恶劣的手段来对付自己。宝珠特意留心过,这个时代家奴私逃就象现代社会的通缉犯,被抓住听说最轻是徒刑,那这条儿宝珠直接pass。

    于是宝珠很忧愁,别人不知道,只以为她替秦可卿担心,倒没露出马脚来,反有人背后里嘀咕:“怪不得偏疼她,原也是她有良心。”宝珠听到,唯有苦笑而已。

    这天晚上,宝珠从秦可卿屋里下来,今夜又是瑞珠值夜,宝珠觉得有必要好好睡一晚,就算都不睡,秦可卿就能好了?

    只是躺在床上足有一个更次了,宝珠的心依旧安定不下来,辗转半日好费劲上来睡意,谁知就在这时,恍惚只见秦可卿站在自己床前,盛妆且笑容满面:“宝珠,我就要回去了,你和我一起走好不好?”宝珠啊的一声惊叫醒了过来。就见同屋另一个不该轮值的怒气冲冲看着自己:“还让不让人好生睡,这几天大***病闹得,谁都吃不好睡不好的,好容易轮到歇歇儿了,你又装鬼儿!”

    宝珠也不答语,一下自己心口,心跳得十分剧烈,刚说下来找口水喝压一压,忽听外面脚步乱响,接着有哭声响成一片,就听有人乱道:“大过去了。”宝珠猛吃一惊,险些从床上栽下来,秦可卿果真——死了?

    这里宝珠屋里二人面面相觑,此时只恨爹娘少生了手脚,一个比一个快的穿好衣服。好在宝珠一向做事有条理,抢先她就跑了出去。就见十数个婆子丫头跪在屋外台阶儿上哭,贾蓉也不知从哪个妾的屋里刚爬起来,散着头发匆匆而至,到了跟前一脚将一个碍着路的婆子踹倒,接着脚不点地的进去,此时他倒是真急了。

    宝珠这时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她对秦可卿其实并没有多少感情,秦可卿也不十分看重自己,只是那个梦太荒唐了,难不成她想让自己陪她一起走那黄泉路?宝珠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忙收住脚,心里打定主意,尽可量的不去秦可卿的灵前。

    接下来宝珠也顾不得想了,传事云板已经敲响,不久就又有许多人一拥而入,许多灯笼把这个院子照得亮如白昼,无数个贾氏族人先后来到,已至于人太多,有些人只好立到院子外。

    接着秦可卿屋前的人被赶开,秦可卿的卧室就暂做了停灵之室。很快贾珍也来了,还没到跟前就听到他的哭声,那哭的痛劲儿好比他死了老子娘,宝珠只觉得心里想呕,一个公公哭儿媳,你也要点儿脸!

    心里正诧异该到的尤氏不见踪影,贾珍已向匆匆而至的贾府众人哭道:1“合家大小,远近亲友,谁不知我这媳妇比儿子还强十倍.如今伸腿去了,可见这长房内绝灭无人了”。  说着又哭起来.众人忙劝:“人已辞世,哭也无益,且商议如何料理要紧。”贾珍拍手道:“如何料理,不过尽我所有罢了!”1(此处引用原文)

    宝珠想吐的感觉更重,心里更加断定贾珍扒灰的真实。可这时她顾不得看贾珍的丑态,秦可卿一死,眼下最该急乱的应是自己和瑞珠——,可是瑞珠肯定在里面呢,自己自顾不暇,哪有心情管别人,再说以自己的眼光来看,瑞珠可比绿珠等有心眼儿多了。

    这时宝珠忽然有了个想法:此时应该是全府最松懈的时候吧,不如……,先逃出去再说?刚一动脚步又反悔,除非自己不介意被追杀。

    思想正斗争着正忽听身后两个人轻言:“这么多人,还有内眷,如何咱们太太不来?”

    就有一个声音冷峭如雪,却是讽刺意味儿十足的拖长声音:“能怎么,她说啊,她的心疼病犯了!”

    宝珠下意识回头,恰好那人也抬起头来,二人视线一对,宝珠只觉其间火花乱溅,那人一付要将自己拆吃入腹的模样,却是文花。

    说起来宝珠三年来是第一次见她,文花长得比原来更好了,但眉眼儿却仿佛多了一些绝烈之色,趁着满院子明晃晃的灯火,更添颜色,把一旁贾珍另一个妾比得暗淡了好些。

    宝珠下意识退了几步,要说,确实是‘自己’对不起对方,当日的‘宝珠’为何说谎已无可考证,留下的祸患却是为自己树起一个强大的敌人,不管尤氏私下里怎么咬碎牙,文花过了年就要抬成姨娘了,成了半个主子,身份儿比佩凤、偕鸾两个只能算通房的高了许多。

    看到她宝珠忽然想起什么,都说置之死地而后生,文花就是一个例子。那么还有一句话叫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那是不是自己应该守在秦可卿那个死人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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