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昌临着长江水运、交通要道,也算是一块繁华之地。不过自古以来,一地的繁华富裕并不能代表此地达到了全民小康,甚至哪怕解决了温饱问题。

    这日,魏无牙牵着苏樱走在宜昌城外的树林子里,两个人似乎正争议着什么。闻声抬眼,却见城门口一群人围得是里层外层好不热闹。

    向来城镇,人最多的地方不过城门、市集、主街等几处,但多得是人口流通、人涌如潮,像这样围得城门水泄不通的,倒是少见。

    魏无牙起了兴趣,却被苏樱拉住。苏樱不知怎得就是不愿意魏无牙往前去。但毕竟人小力气不大,再加上那边声音嘈杂,她这方说话魏无牙似也不曾注意。却听外围的人骂骂咧咧,问过才知原来是有人捉了一个小贼。

    魏无牙“嘿”了一声,不管苏樱挣扎,顺手抱起苏樱钻到前面看戏。

    城门的卫兵就站在那儿,却是看着那一群壮丁踢打一个灰黑的物体连眼都不眨一下。魏无牙冷笑一声,待要上前,却见一中年男子朗声说了些好话,给了那群人一些钱财,那群恶生生的人才离去,围观的人群也散去不少。

    看到那男子的模样,又听到周围人一脸崇敬“江大侠、江大侠”的叫着,魏无牙在心里“哦”了一声,悄悄对怀里的苏樱说道:“小苏儿,这江大侠就是我要找的伪君子。”

    苏樱的目光却落在地上的那个小小的物体上,指着她说道:“我要这个。”

    苏樱自小和魏无牙开口要东西都不曾客气,这一次也一样。魏无牙放下苏樱,上前将那物体扶了起来,却见原来是一个满身泥污,蓬头垢面的小孩子。想来就是家境贫穷,才落到这步田地吧?

    魏无牙扬唇,对着那江大侠,拱拱手道:“大侠仁义心肠,救了这个孩子,在下佩服。他本是该属于大侠,我等也不敢置喙,只是我家小姐需要一个玩伴,如今这……大侠可否让爱?”话语里面子上也是一番为难。

    那江大侠看着魏无牙小小年纪却也气度不凡,恐怕不是出自一般人家。再看那苏樱小小年纪却似对外物毫不在乎,心里更是告诉自己得罪不得,于是笑笑,说:“哪里哪里,江某救他,也是可怜他一条命,本想带他回府上,也好过如此沿街乞讨最终入了歧途。既然小姐喜欢,便带去也好。”

    魏无牙千般感谢,又拿出钱袋来。那江大侠果然不收,只自报姓名“江别鹤”。魏无牙笑眯眯收了钱袋,虚与委蛇一番,才拱手道了句“改日定登门到访”算作告辞。

    要不是魏无牙方才那话,她才懒得开口救她。苏樱对那孩子道:“你还不跟我走!”那孩子似有些害怕,被苏樱一说,立即拖着还疼痛的身子跟着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身体一轻,竟似飞了起来,扭头一看,原是方才那个好看的哥哥将自己抱了起来。

    “你伤的很重。”那人说道。前面的大小姐却不高兴了,瞪着小孩,嘴上冷冷催促说:“还不快走!”

    “我、可以自己走。”小孩似乎早看清了世态,知道大小姐定是不想这个好看哥哥抱自己的,于是糯糯开口。

    “呵呵,等大夫给你看看伤势再做决定。”魏无牙笑笑,“小孩子家家,切莫逞强。”又上前与苏樱并肩走着,“苏儿,我给你找个玩伴可好?”

    苏樱“哼”了一声,道:“我累了。”

    魏无牙满脸讨好,说:“客栈早定好了,就等你进驻呢。”

    苏樱一怔,当真不明白魏无牙又在做什么了。魏无牙虽对她好,可曾,如此讨好地说过话?苏樱回忆了一番,眼神示意魏无牙带路。

    魏无牙却似心情很好,抱着那孩子不放手,惹得苏大小姐好一阵不高兴。魏无牙却道:“你看这孩子穿得破破烂烂,灰不溜球的,像不像一只小老鼠?”

    敢情是找到同类的归属感了么?苏樱眨着眼睛,却不说话。老鼠什么的,讨厌死了。如是想着,又瞪了小孩一眼。

    魏无牙把小孩抱进客栈,嘱小二烧了水来,就开始动手拔拉小孩的衣服。小孩似乎吓坏了,却又不敢乱动。

    怎么看怎么别扭,苏樱有些看不下去了,道:“色鼠,你干什么!”

    “明眼人都知道是在洗澡。”魏无牙把小孩放进水桶,搓啊搓啊搓,灰溜溜的小孩瞬间变成了一只小白鼠,白白嫩嫩,好不可爱——如果,能忽视掉身上的淤青和擦伤的话。

    “小苏儿,把你的药膏拿来用用。”魏无牙道,“这些人也下得狠手。”却对小孩笑道,“没想到,你是个女孩啊。”

    此话一出,堪比那原子弹爆炸。向来不多话没事儿懒得搭理魏无牙的苏樱竟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冲上来要去蒙魏无牙的眼睛:“你不许看她!”奈何身高不够,跳了几次也没能成功。而那小孩子已经是满脸的红晕。

    魏无牙笑笑,道:“我只是给她洗洗干净,小苏儿因何如此激动?”

    苏樱狠狠瞪了魏无牙一眼,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小时候,我也给你洗来的。”魏无牙道,把小孩抱了出来,拿帕子包着放到床上,又拿出苏樱配置的药膏,往那些淤青之处涂抹。

    “你已经很久没给我洗过澡了!”苏樱道,似乎是想强调这个孩子也可以自己洗。可是听在魏无牙眼中就是另一番含意了,她浅笑着,眼睛里闪烁着不明缘由的奇光,揶揄:“原来小苏儿想我帮你洗澡啊,早说嘛。”

    “那个……”床那头传来弱弱的声音,正对视的两人同时偏过头去,只听那皮肤粉粉的可爱小孩弱弱说道,“我,可不可以穿衣服?”眼睛却是落在了本来就很破,却被魏无牙撕扯的更破的脏衣服上。

    “小苏儿,你把你的衣服给她一套可好?”魏无牙问道。

    “不要!”苏樱一脸厌恶。

    魏无牙叹了口气,抱怨道:“可是成衣店离这里好远啊……”

    “反正不要。”苏樱无视魏无牙。她才不要把衣服给这个小孩穿呢!她的衣服都是魏无牙给她买的,谁都不给穿!她才不相信魏无牙会为了这个小屁孩出门呢!

    “那没办法了。”魏无牙摇摇晃晃起身,无奈地朝门口走。苏樱一脸纠结,满眼不可置信与嫉妒,最终都化为愤怒落在了床上的小孩身上。小孩被苏樱一瞪,瑟瑟地又往床里面缩了缩。苏樱哼了一声,坐到一旁看书,完全不理会小孩。

    不一会儿,魏无牙就回来了,手里抱着一叠衣物,一脸得意,道:“大爷我有钱,让小二去买就好了啊。小苏儿,我是不是很聪明?”

    苏樱的表情这才好了很多,却还是“哼”了一声,只是眼睛却离开了书。

    魏无牙跑去给小孩把衣服穿上,才问道:“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小孩怯怯看了苏樱一眼,说,“我叫尘染裳……九岁……”都九岁了才这么丁点大,果然是营养不良。对比了几番也不过十岁的苏樱,魏无牙心道。

    “尘染裳这名字好像有点意思,就不改了。”魏无牙道,拍拍小孩瘦小的肩膀说,“以后你跟我混,就叫魏尘染裳吧。”呃,颇有冠夫姓的美感。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如今的魏尘染裳小声问道。

    “没有外人的时候叫姐姐,我是姐姐。”魏无牙纠正道,“你姐姐我叫魏无牙。那个不爱理人的小不点叫苏樱,你叫她名字就好。”

    魏尘染裳“噢”了一声,低着头,羞羞地叫了声:“姐姐。”

    魏无牙满脸欣喜,“嗳”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内牛满面:终于有个可爱小孩叫她姐姐了。小孩嘛,还是像这只这般比较可爱。哪像苏樱,天天就知道“魏无牙、魏无牙”的叫唤,一点也不可爱!

    苏樱冷哼了一声,惊得魏无牙怀里的小孩一阵冷颤。魏无牙却似还未察觉,抱着魏尘染裳亲了好几下。

    “哥……姐姐……”魏尘染裳眨着可怜兮兮的大眼睛,问道,“我,可以吃点东西么?”

    魏无牙这才想起这个孩子似乎是因为偷钱才被打的,想来也是好久没有饭吃了,于是赶紧让招呼小二送上美食,好不殷勤。

    “不好吃。”苏樱吃了两口就搁了筷。怎么看这魏尘染裳怎么不顺眼,越看越没胃口。你又不是没手,干嘛要魏无牙喂你!

    魏无牙这才递了个馒头给魏尘染裳,又去哄苏樱这个小祖宗,道:“苏儿,外面的吃食自没有家里的好,但你好歹吃点。不然你看,小衣裳和你只差一岁,差别却如此之大,这就是家养和野生的区别。”魏尘染裳一脸茫然,只是跟着露出一个很萌的笑。

    苏樱这才笑了,说:“我要吃你做的**蛋饼。”

    这大热天的你让我去厨房烙饼?魏无牙“唉唉”叹气,小苏儿果然一点也不可爱。

    “你不去?”苏樱问道,清冷的声音有些颤抖。

    “去!”魏无牙咬咬牙站起来,说,“饿着谁也不能饿着我的小苏儿不是?”

    听到那句“我的小苏儿”,苏樱嫣然一笑,说:“魏无牙,你真好。”

    魏无牙激动。莫不是先进带后进,人近朱者赤?原来小苏儿也可以这么可爱的么?小衣裳,捡你可算是捡对了!

    魏无牙向魏尘染裳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匆匆下去借厨房去了。只留下,这相对无言的一对小萝莉。

    见魏无牙走了,苏樱清了清嗓子,说道:“尘染裳是吧?”

    魏尘染裳甜甜一笑:“樱姐姐。”

    “我那还缺个种草药的,我会把你要过来的。”苏樱淡淡说道,对魏尘染裳的笑容自动免疫。

    “好。”魏尘染裳又笑了。丝毫不知道自己到底遇到了两个什么人,今后又会遇到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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