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房间里一瞬只留下机械磨蹭的声音。

    小苏儿,就这么讨厌我么?心像被千针刺了一样,魏无牙低头,缓缓站起,沉默。

    苏樱的声音也有些颤抖,问道:“魏无牙,你要做什么?”

    “你不让我做你义父……”魏无牙道,“我便偏要做!”说着一甩袖,负气要去。

    不见就不见,谁稀罕再对你好!魏无牙委屈得很,自己对苏樱不好么?从小到大,什么事儿不是顺着她?可苏樱呢?她就这么讨厌自己么?不过就是个义父的身份罢了,她又不吃亏!

    “魏无牙!”苏樱咬牙切齿,“你有本事再别来求我!”

    “谁稀罕!”魏无牙停在门口,冷冷一句,袖子甩得贯了两袖风,一路出谷,路过石碑看见自己昨日刻下的字,一阵气恼。一掌打在“除魏无牙外”五字正中,上下一抹将那刻印抹平。手掌却扎进石子,落下斑斑血迹。

    魏无牙气急败坏地回到天外天,把魏麻衣吓了一跳:“主人,你这是……”

    “麻衣,我要你立刻马上!”魏无牙怒吼,双眼通红,道,“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苏樱是我魏无牙的义女!”

    魏麻衣眼中闪过一道惊喜,连连应道:“是,属下立即去办。”

    天外天的老鼠头子魏无牙,居然是这阵子名声正火热的医仙苏樱的义父,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但这又算得了什么?暗地里,这种事儿其实也并不少见。人家魏无牙愿意收着个神医当女儿,人家神医姑娘愿意让魏无牙那丑老鼠当爹……呃,总之世人对此事的误会似乎颇深。

    五年的时间,足够让两个本就还未定型的人改变了模样。那时年少,更多的还是幼稚。青葱少年,赌得是那口气。魏无牙本想去道歉,可一想到话已出了口,终究是不好意思拉下面子再去了。可是明着说不去,暗地里却又忍不住去瞧了好些次。得,这家长当得实在憋屈,魏无牙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怒了。

    而苏樱,是真的生气,却不知为何,一直相信魏无牙一定会来,于是也就安安心心在苏樱居等着了。但魏无牙终究是有些让她失望,晚上明明会来看她;每次节日的礼物也会一方面命人大张旗鼓的送,一方面自己悄悄再送上美的小礼物。却一次都没有真正的出现过。

    第五个年头,第五张面具。苏樱抚着面具上樱花似的勾勒,淡淡的相思。不愿意再等下去了,魏无牙这死老鼠到底还要在她的老鼠洞里躲多久!

    抬臂,指尖勾住樱花面具,白衣少女信步走出房间。只这推门一刹,谷内香花颜色顿失娇艳。魏尘染裳已经不知自己是第多少次看见这样的场景,但是每次看见,都会有不一样的震动。

    迎面而来的少女眉目如画,娇靥如玉,玲珑的嘴唇虽嫌太大,广阔的额角虽嫌太高了些,但那双如秋月、如明星的眼珠,却足以补救这一切。

    “她或许不是最美的,但她那绝代的风华,却足以令任何人自惭形秽,不敢平视。”魏尘染裳想起那夜,魏无牙又一次来教自己功夫时,淡淡的话语。

    “樱姐姐!”十四岁的魏尘染裳,依旧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虽然个子高了不少,看着白白净净,天知道她这五年受了多少的“虐待”!白天跟着苏樱种草药、做机关,晚上被魏无牙拉起来学功夫。

    魏尘染裳还记得魏无牙拍着她的肩膀,说:“小衣裳,苏儿的安危就靠你了。你不需要太厉害,能带她逃走足以。”

    “裳儿,我听说江湖上有个叫九秀山庄的地方藏了些不错的好药材。”苏樱的嘴角勾勒着一抹似笑非笑,语气清清淡淡,“咱们去偷吧。”好似是说去吃饭睡觉一般的平常事。

    天外天老大名义上的义女、要啥有啥的苏大小姐要去偷东西!魏尘染裳伸出手指掏掏耳朵,缓缓说着:“你要什么,不是一直只需知会姐姐一声……”

    噤声。魏尘染裳被苏樱锋利的眼神一扫顿时失声。完了完了,魏尘染裳往后推了一步,她今天是怎么了?她怎么会说出了这五年从小恶魔变成大恶魔的苏樱大小姐的最禁忌!

    背后冒着冷汗,魏尘染裳使劲摇头。苏樱却笑了,眼神中却闪过有一丝惊讶、亦或是一丝埋怨:“我若找她要,她自然会给。只是……却是让那些不相干的人送到谷口……”

    “你是让我去告诉她么?”魏尘染裳忙摇头,“不行不行,我得跟着你。”

    “你忘了咱们有对好邻居。”苏樱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嘲讽,“咱们只消向白虎山君夫妇透露些消息,他们自会去讨好魏无牙!”

    “可是那白虎山君夫妇哪里是好人?若是他们知道你与姐姐有隙,怕是巴不得赶紧……”

    “就算没有魏无牙,他们又奈我何?”苏樱笑,眼珠子盯着不远那一池游鱼,一只白鹤向她走来,亲昵地靠着苏樱的肩膀。苏樱抬手,拂过那白色的颈,道:“你若不放心,便自己去通知魏无牙。我知道你有办法。”

    魏尘染裳无奈,纠结道:“多给一天时间好不好?她今晚上应该会来……”

    苏樱冷哼一声,转身回屋,只落下一句,似娇似嗔:“好你个魏无牙!”

    樱姐姐,你这是答应还是没答应?魏尘染裳内牛满面。

    傍晚开始了焦急地等待。今天苏樱似乎休息的特别早,晚膳之后,便回了屋去,连平日里总要进行的药草鉴别和试药都略过了。

    魏尘染裳边暗暗庆幸,边收拾明天需要带走的东西。她收拾的很慢,叠一件衣服需要盏茶功夫。她的手抖得厉害,心里由忐忑、叫唤最后变成咆哮:姐姐你怎么还不来!

    “小衣裳,你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感谢天感谢地,姐姐你终于来啦!魏尘染裳激动地快叫出声道:“你急死我了!樱姐姐放话要去九秀山庄偷东西,我好不容易才拖住了一天,你要不来,我可怎么交待!”

    “苏儿缺什么么?”魏无牙蹙眉。是她的疏忽么?苏儿怎么会想去九秀山庄偷东西?偷东西也罢,还去那么远……

    “这我也不知,但是樱姐姐似乎对九秀山庄很好奇。”魏尘染裳低着头对对手指,说,“可是,九秀山庄是慕容世家的地盘啊,万一、这要是万一……”

    “我……我会暗中跟着。”魏无牙轻声道,“你就……”

    “魏无牙,你还要躲到几时!”冷不丁的声响,却是苏樱的声音。

    魏无牙一震,扭过头去,果见一少女只穿着白色的中衣站在门口。她来了多久?为何自己未曾发觉?

    “苏儿……”魏无牙低头,“我,这……”

    “三个月期未满,机关人也还未开工。”苏樱道,“你曾说只要我要你就应,却如何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苏儿是来兴师问罪么?”魏无牙无奈笑笑,“当初,是我小气了。”

    “魏无牙,你莫不是以为一句‘小气’,这事儿就算过去?”苏樱反问,一步步走近,那每一步都像踩在魏无牙心上。

    “这……苏儿,对不起……”

    “苏儿如何担得起?你说是吧?义父大人!”苏樱冷笑,魏尘染裳趁着机会赶紧离开战场。

    “呃,我那不是贪玩么。”魏无牙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哪知那椅子竟然能动!魏无牙一把抓稳扶手,一溜得就滑去了墙角,还没反应回来怎么一回事儿,墙面一翻,魏无牙连人带椅子像翻斗车一样一翻,就掉了进去。

    苏氏机关,当真是无处不在。魏无牙啊魏无牙,你怎能一进了苏樱的地盘,连基本的反都消失了?还是多年不练,让你那本就很长的反弧变得更加修长?

    魏无牙觉得前世那种不知几十年代常用的楼道里的公用垃圾道就是这样的,而她现在就像一包垃圾一样被小苏儿扔掉。

    悲催,没想到五年来第一次见面,还没来得及互诉下衷肠,就遭遇了这种悲剧的待遇。

    魏无牙顺着“垃圾道”掉进了一个石洞,差点没把脖子摔断了。高位截瘫什么的最讨厌了!她才不要这么窝囊地圆了她一辈子都能偷懒的梦!

    这石洞似乎没有门,但是有不少气孔,微弱的油灯光芒照着散发着绿绿荧光的墙壁。

    魏无牙后悔莫及,这她不在的五年,到底苏樱自生自灭成了什么模样啊?这古怪的洞子,不会是地牢吧?还有还有,这里不会有什么类似满清十大酷刑的东西?

    魏无牙鼠头鼠脑在洞里小心的索,心想这小苏儿可是下了血本了,这什么地方啊这!竟然弄得比天外天还黑。

    沿着墙壁,魏无牙到一个又冰又冷的似乎是金属的东西,据其流线弧度个头还挺大。敲了敲,还有沉闷的回声。

    魏无牙转回身去拿那盏唯一的油灯,还没碰到,就听到苏樱的声音:“不许动!”

    魏无牙一怔,想到这东西大约是机关。于是住手,镇定了心神,眼睛这才适应了昏暗:“苏儿,你在哪儿?”

    灯光忽灭,一双温凉握住魏无牙的手。魏无牙一颤:“苏儿?”

    “跟我来。”苏樱道。

    “可是,刚才那东西……”魏无牙承认自己一是好奇,二还是怕苏樱责怪,于是想着能躲多久是多久。可是真奇怪啊,不就是个“义父义女”的争端么?两人至于闹成这样?魏无牙想着,脑袋里有些糊涂。

    “你想看?”苏樱问道,却没再往出口走。

    “可以,看么?”魏无牙小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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