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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时间:2013-08-11

    掌家?

    云卿微微有些讶异。

    阮氏丈夫早亡,膝下无子,当年争着要收养慕垂凉也是为了养儿防老,如今一门心思经营大房也是情理之中,这些云卿都能懂。然而……毕竟是心急了些。

    果然,洪氏便替她媳妇出头,笑说:“原也不是绣珠哭着喊着要做这些的,都是老太太的意思,如今大嫂一句话就不让绣珠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绣珠犯了什么差错,可叫我这媳妇怎么做人呢?”

    云卿倒是一直留意着孔氏,她神色本没什么变化,甚至阮氏说让她移权云卿时,她还偷偷松了口气,然而洪氏这样一说,她立刻就涨红了脸,仿佛已有人就此事刁难她了。

    云卿不免心叹,孔氏这般性子,难怪从前阮氏由着她掌家,又难怪阮氏如今公然要将掌家大权夺过来了!

    便听阮氏说:“哎,哪里生的这样的心思!绣珠自掌家一来,兢兢业业,周周到到,但凡老太太吩咐下来的,一分一毫都没办出过差错。正是因为如此,才好辛苦了一阵儿,连老太太也说如今她消瘦了不少,心疼得紧呢!说来原该我们大房出个人掌家的,可惜我那两个媳妇不中用,才叫绣珠一直操累着,我哪会不心疼,哪会不愧疚?如今云儿刚来,人又年轻,我原不该逼着她一个新妇就接管这些子事,可她身为长房媳妇,本就该担起责任来,不能一直使着绣珠。否则旁人说来,自然只会更难听。”

    阮氏边说边上前拉了孔氏的手,笑眼盈盈看着她,孔氏脖子略缩了一下,惶惶然抬头看了阮氏一眼,又忙不迭低下去,欲躲而不敢躲,神色着实可怜。

    洪氏闻言,白着脸轻哼一声,看着云卿问:“大嫂心慈,我与绣珠都是能懂的。不过掌家毕竟不是小事,不说熟惯,总也得略知一二旁人才教得起来呢!”

    阮氏看向云卿,云卿只得恭敬答洪氏:“云卿责任所在,又蒙太太看重,自然不敢稍加推拒。若说熟惯,云卿是新妇,对咱们家也算不得熟,因此不敢妄言。但从前未出阁时在娘家,因家父常年在外,所以岚园素来是我在打理,虽岚园人少事微,不能与咱们慕家相比,但想来上有太太和二太太教训,旁有绣珠指点,下有丫鬟们帮衬,理当不出什么错处。因此云卿虽不才,但毕竟责任所在,愿意尽力一试!”

    阮氏满意地笑了。

    云卿原以为洪氏会再作争辩,却见她默默坐了一会儿,恹恹地说:“那也罢了,我们原也无话可说。只是掌家这等大事,咱们原也做不得主的,本该今儿就回了老太太去,可惜她身子不爽快,如今不愿见人。明儿个又到了云卿回门的时候,她人不在,只咱们去找老太太说也没什么趣儿。就后天如何?”

    阮氏略一思索,几乎瞬间就喜笑颜开,点头答应了。

    送走洪氏与孔氏,阮氏方软了筋骨似的颓然坐下,云卿便倒了茶奉上,默默在旁伺候着。阮氏略歇息了一会儿,方才抬起头看着云卿十分满意地点头说:“到底是裴二爷的闺女,何等聪明伶俐,我一开口你便明白我的意思。如此可好了,你这般得力,咱们长房爷不致叫她们二房欺负了去。”

    见云卿只点了个头,又陷入沉思,阮氏便笑着拉她在一旁坐下,抚着她的手问:“在想什么?慢说你如今是垂凉的妻,是我的儿媳妇,就是没有这层关系,就凭你父亲裴二爷与我亡夫生前的兄弟情义,我也势必要待你如亲女儿一般了。有事你不跟我说,还要跟谁说呢?”

    云卿便笑说:“云卿并无此意,若说有事,自然头一个要跟太太说的。只是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倒怕唐突了。”

    阮氏见她乖巧,更加喜爱,便说:“但说无妨。”

    云卿这才起来,行了个礼,对阮氏说:“只两件事。一来我不过刚刚过门,如今也才第二天,就急着要把掌家大权收到咱们房里,旁人眼里看去未免太心急了些,恐落下好争好斗的口实,反倒于咱们不利。二来么,听太太与二太太所言,这凇二奶奶孔绣珠是个踏实心细的,就算没有功劳,一番苦劳也是人人可见的,她本没什么错处,如今急巴巴换掉了她,恐有人打抱不平,暗递说辞,就更是咱们的不是了。若是老太太不计较也罢了,计较下来,岂非是我一过门就与妯娌不睦?一旦定了这个罪名,不得她老人家待见,往后能帮太太的就着实有限了。”

    阮氏眼前一亮,连连点头说:“好,好好!我还生怕我这厢急躁吓到你,不料你这么上道,脑子已经跟上来了!阿凉真是给我娶了个好媳妇,如今我有你这样得力的,以后还怕什么呢!”

    阮氏自顾自笑了一阵,连她的丫鬟泥融看云卿的神色也更尊敬了一些,罢了,阮氏方说:“你能顾虑周全,甚好,但你有所不知,如今是最好的时机。老爷子是个精明的,他肯遂了垂凉的心意让他娶你,就必得让垂凉做足以能够报答的事来给他看。如今只怕已经开始张罗了。既然老爷子有事求垂凉,垂凉又一心扑在你身上,那你如今不管要什么、要多少,老爷子和老太太都是即便咬牙忍痛也会一并给你的。你倒以为我真就那么急?只是每一次的机会,都是垂凉给咱们挣回来的,咱们一次抓不住,垂凉就要多辛苦一次,我们母子的苦楚,日后你在慕家久了自然就能明白。”

    云卿脸微微涨红,忙点头说:“是,是我无知妄言了。”

    阮氏摇摇头,拉着她的手,慈爱地说:“哪里,我知道裴二爷不会教错女儿,更相信垂凉不会挑错了人。如今才不过两件小事,我就知道咱们日后必能相处得好,我这日子也就有奔头了!”

    云卿与阮氏算不得亲近,也知她今日如此多半因为自己帮得上她,所以并不作其他想。却听阮氏丫鬟泥融略带犹疑说:“太太,其实奶奶说的也对,凇二奶奶那性子,连下人都觉得好欺负,如今能不犯错必是吃了亏尽了力的,底下人也都心服口服。如今二太太倒也罢了,倒是凇二奶奶那里咱们多半还是要有些顾虑的,莫欺弱小,莫失人心哪!”

    阮氏闻言沉思了一会儿子,转而问云卿:“方才你这样说起,莫不是已有什么对策了吧?”

    云卿便道:“算不得什么良策,不过是缓兵之计。”

    “说来听听。”

    “如今咱们担心的,不过是两件事,一是我如何名正言顺地掌家,二是凇二奶奶如何理所当然地退下。其实不管是谁来掌家,都少不了有人欢喜有人愁。为今之计,不若暂缓让凇二奶奶退下,一来呢可以说是怕我不懂慕家规矩,需得有人在旁提点,说来也是谦虚谨慎,二来可以说是长、次两房同气连枝,和睦相处,旁人也就挑不出什么错处了,三来不管是二太太还是凇二奶奶,面子上也都过得去,往后咱们做事也都容易些。”

    阮氏闻言迟迟不语,云卿知她担心什么,便继续劝道:“即便是两人共同掌家,也是有个主次的。不管咱们说不说,人人都会知道长房是主,二房是辅,不会弄错这个顺序。再者,如今咱们主动退让半步,日子久了,旁人反倒会说原该咱们大房的二房偏跑去插手,人心也就会偏向咱们这边了。云卿如此思虑恐不周全,还望太太见谅。”

    阮氏看着云卿,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云卿恭敬垂首在旁站着,仔细将这些话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心说如今阮氏正是焦躁时候,她开门见山地说理应是合她心意的,而她孀居多年,必知流言凶狠,提醒她顾忌人言可畏理当也没什么错。可是阮氏越发安静,连一旁的泥融,和她身边的蒹葭,都察觉到阮氏的变化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云卿只得忐忑开口:“太太,可是我哪里说错了吗?”

    阮氏目光一黯,忽怪异一笑,压下目光中汹涌故作平和地问:“云儿,垂凉得了你,是他之幸。”

    云卿当即后背一紧,像是扯直了一根筋,立刻就冷汗涔涔,是了,锋芒太露,恐阮氏要防着她了。

    于是只得羞赧一笑,乖顺地说:“云卿不怕太太笑话,云卿本是无父无母,若非入了岚园,恐早就饿死街头。一非大家闺秀,二非名门之后,能得垂凉一分青睐已是莫大福分,此生只盼能帮他敬养长辈、持家理事、照料儿女,但求与他同甘共苦,不离不弃,万不敢再奢求其他了。”

    阮氏闻言却并不言语,只在一旁笑着看她。

    云卿稳了稳,抬起头看着阮氏,说:“不瞒太太,清早得太太之请时,我心中有些忐忑,毕竟这慕家除了垂凉,余下都算得陌生人。垂凉见我犹豫,特特交待我说:‘你既没了娘,那我娘就是你娘,她对我疼爱有加,只要你孝顺懂事,她也必会疼爱你,如此你还怕什么?’我听了这些话,方敢来此一路直言。其实我知太太都是为垂凉好,正因为如此,我也十分希望太太好。所谓幸与不幸,我与垂凉要的就是直到最后都一起好好的,也就是了。太太说,我说的对是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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