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太监上岸后,便去寻了两个雕工致的托盘,各呈了一株荷花在上面。我看了看,又吩咐人在花上撒些清水,这才让两个太监托着花盘,尾随我一同去了寝殿。

    请安后,我俯身向孝庄道:“奴才在园子里折了两支新荷,不知合不合太皇太后的意。”

    两个小太监很有眼色地上前到太皇太后身边,将两株荷花呈给她看。

    孝庄看了看,笑对苏麻道:“这丫头眼光越发好了,两株都挑的很合哀家心意。”又看了一会,指着其中一株说,“尤其是这株,娇而不艳,清而不傲,正可供奉在佛堂。”

    我躬身笑回:“奴才哪有这般好眼力,这株是皇上特意为太皇太后选的。”

    孝庄“哦?”了一声,问:“怎会惊动到皇上?”

    我略一思索,回道:“奴才方才在池子边选花时,正遇上皇上经过。听闻说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就来了兴致,特意向奴才指点了几句。”

    孝庄微微绽出一丝笑意,颔首道:“难为他一片孝心。”又指了指那株康熙选的菡萏,说,“就依皇上的意思吧。”

    我欠身应了声“好”,忙吩咐太监下去注水、花了。

    这时门口有太监来报,原来是太医院的太医又来按时给太皇太后请平安脉了。苏麻向我递了个眼色,扶着孝庄往外屋去了。我一边吩咐殿里的几个太监去搬屏风,一边往殿外行去。

    却见殿外已然站着一个着正八品官服的年轻太医,正躬身候在门口。我微微惊诧,暗想今天来的怎么不是一直给太皇太后诊脉的院判李大人。忽又想起前日里听到的几个小□的讨论,顿时豁然醒悟过来,忍不住又多看了他几眼,暗叹:果然是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君子!可是……怎么觉得这张脸好像有点熟悉?

    这样想着,我又向前走了几步,道:“这位是太医院新来的许大人吧。”

    那人还是低着头,回道:“正是在下。”

    我点点头,心想若要强迫他抬头,反要惹人闲话了。又想寝殿里应该已经差不多安置妥当,就把两手伸到腰间,微微屈膝道:“许大人请跟奴才进来。”

    他低头称谢,很是恭谨地跟在我身后进到外殿。苏麻见到他,倒是一点也不惊讶,反而很是和蔼道:“先前常听李大人夸赞说许大人医术很是了得,却没想到竟是位这般年轻的少年英才。”

    他忙称了声不敢,又向苏麻回了一礼,这才疾步行到屏风前,跪道:“臣许文翰恭请太皇太后金安。”

    屏后传来孝庄一贯温厚的声音:“许大人多礼了,赐座。”

    我正愁没机会再仔细看一眼这位许太医的尊容,就拦住了正准备去搬椅子的小□,亲自把凳子搬到他跟前。他急忙弯腰向我道谢,我只好跟着侧身给他回礼:“许太医折煞奴才了。”

    他缓缓抬起头来,正对上我迷惘的脸:眼前的人影和蓦地和记忆最深处的影像交叠,早已被我埋葬在内心深处的疤痕忽然重见天日,刺得我本以为已经麻木的心一阵生疼——那是我最不堪回首的记忆,也是我曾经千百次午夜梦回时脑海中闪过最多次的面容……

    ……爸爸……

    这个于我而言已经太过陌生的名词毫无准备地出现在我的脑海,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瞬间炸开。脚发软,身欲倒。耳侧全是‘嗡嗡’之声,太皇太后和许文翰似乎仍在说话,我却一句都没有听见。眼前的景物逐渐变得混沌,思绪却早已飘到了三百年后的记忆里——

    不会错的,小时候祖母就拿着父母的照片对我说过,我们祖上曾经是个世代行医的大户人家。后来到了清代康熙年间,家里终于出了一位酷爱医道,通医理的奇才。仅二十余岁就被选入皇当上了太医。可惜后来不知何故竟失手医死了中的一位贵人,年纪轻轻地丢了命。只留下年轻的妻子和尚在襁褓中的幼子。当时的老太爷悲痛欲绝,就下令从此许家改行行商,再不得出一个医生。

    也因为这件事情,祖母才会反对当时对医学已经产生浓厚兴趣的父亲报考医学院,以致后来成为了一名国际刑警,又结识了同为警察的母亲,最后双双阵亡于火之中。为此祖母时常哀声叹息,说自己若当初没有执着于那个早该废弃的家规,也许父亲就不会去的这么早,我也不会可怜到五岁就失去了双亲。

    “琴丫头……琴丫头?”

    苏麻焦急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我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哭了。

    “我……我没事……”我慌忙抹掉眼泪,看着苏麻道,“嬷嬷有何吩咐?”

    她皱着眉一脸担忧地看了我一会,叹了一声,道:“许太医要回去了,你替太皇太后送送他吧。”

    我忙点头应了声好,又欠身向许太医点头示意,引着他往殿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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