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让人纠结的情形真是让人心生烦闷啊。今儿晚上,暖琴肯定还得来找我。

    去厨下找王妈诉了一回苦,她也特地给我匀出一些牙祭来。

    我唉声叹气的回了南院,刚走到门口,就隔着门扇,看屋里有人,点着灯呢。

    晃了晃脑袋,该来的就要来,想躲的躲不过。

    索一推门,面对现实吧!

    “你现在连门都不敲了?也不怕吓着别人。”

    “喂喂喂,这都七月了,开门开敞的,难不成你是怕人啊?”我搪塞到,走到桌子边上,倒了杯水一口饮下。“你既然知道我回来,那我为什么还要敲门。”

    “哟,没见着你今儿白天这么趾高气昂啊。”暖琴坐在我床上,晃着二郎腿,贼兮兮的笑。“让我来猜猜,今天晚上,这位陆小姐想必以为我是你的情哥哥吧。不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故意留了话口。

    “啊,随便你怎么想。”我将她往里面推搡了些,把枕头旁边那月白的香囊取了来,找了红绳,想收个口。

    “你女红做的不错啊。”暖琴笑着凑到我肩膀上,压的我有点疼,不过也无所谓的,我还是蛮喜欢这种亲昵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依赖这种人与人之间的依赖感。

    手上抽红线,一针进一针出,线丝缠绕绵绵,却能在紧合处顿了收住。

    桃花香,盈盈绕怀,遥忆异乡人。

    “我喜欢她。”沉默了半晌,我还是说出了口。

    肩膀上一下子轻了,我早就有所觉悟了,只是当时已惘然。

    心里总是不吐不快,即使知道面前的是和福临有关系的暖琴,那个欺负魏大姐的暖琴。

    而现在,我想说话,只有这个人在身边。

    正因为对自己亲近的人不敢说的话,才会这样肆无顾忌吧。

    真残忍啊。

    轻哼一声,按着暖琴的鼓噪子,明天院子里的人都会知道吧。

    穿针引线,系一扣都是那么的艰难,可我,心平气静,至少面上如此。

    我是真的,喜欢她。彻雪,陆彻雪。

    落日黄昏空寂寥,我起身,取了火折子点上灯。

    暖琴抱着膝没动地方,她也难得的安静一会,目光游走于我身,看的我有点烦躁。

    有些出乎意料的,暖琴平时调科打诨绝少不了她的,可现下竟什么都没说。

    “你出去吧,明天我会离开。”我非常平静的说,话已说出口,这为人所不齿的感情。我,喜欢上了一个女人。

    “她知道么?”令人惊讶的,暖琴很平静的问着。

    我摇头,“当然,不知道。”

    幽幽的叹息声响起,“离开她吧,这样对你和她都好。”

    我抬头盯着她,目不转睛。

    她展直了腿,扶着床帮,“你不用这样看我,我知道你虽然现在一定在心中痛骂我,但是等这一切消散之后,你就会觉得,当时做的是对的。趁你还没有完全陷进去。”

    我眯着眼瞧她,心里堵得慌。

    “既然你喜欢她,就切莫再拖她下这趟浑水吧。”她一脸严肃的看着我,说的仿佛感同身受似的。

    我不做声,已收口,我将香囊凑到嘴边,咬断。

    “我也知晓你现今的感受,喜欢一个人的感情,我也懂。那人——也是我这一生罪业。”她凄凉的看着我,“血至亲。”

    我心里一惊,难道真的是她!不……索赌上一把。

    “那个人是鬼风?”我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抵不住好奇,说出了口。

    我看过忘川写给鬼风的信,信封上,画了一只鹤。

    抬头三个字,鹤慕枫。

    暖琴笑笑,“是,我本就没打算瞒你。”

    “你知道我来的目的。”我顿时警惕感提到了最高,手里的针掐的紧了些。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她眼中有光流过,无所谓的抚着帘子上的流苏,“只不过,来七王府,目的比较显而易见罢了。”

    “……”我倒抽一口冷气,掌心溢出汗来。她究竟知道多少?

    “我至少不会忘记拜在我脚下讨药的人。”暖琴自负的笑出了声。

    我心下一惊。

    不过暖琴像是事外之人一样,从腰间摘下我送她的香囊,在手里把玩。

    “三王府和七王府在月内各多了一人,又是身怀武功。——你们也未免太小看这件事了吧。”

    她这几句话一出口,我透凉的心一下就豁然开朗了,之前还有点紧张,现在倒好了,小心计让人一下子就揭穿,自己还以为天衣无缝呢,可不是好笑么。我说好事不能都摊我头上呢,咱也不是豪杰的命啊。

    这把话都说开了,我心里石头也落地了,怎么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格外的轻松了起来。

    “我就说你是个有意思的人,还真没错。”暖琴眯眼阖愣着我,头微微倾着。她一向都束逍遥冠,大部分的青丝都披散着拢在耳后。

    “我确实是要把你带去见鬼风,因为我要他救一个人——就是向你讨药的那位。”我靠在窗户边上,耸耸肩。

    “我并没有说我就是福临。”

    暖琴这一句话把我镇住了,完全就傻那儿去了。

    看着我如骨在梗的表情,暖琴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太有趣了,我的小弦歌啊,有谁说过福临一定是人?”

    我摇摇头,“鬼风只是说,从三王和七王那下手一定能找到答案。”

    暖琴乐了好半天,才停下来,大概就像是人来疯那样的。一下子变了脸,沉声说道。

    “我这头二十八年,害了两个人。”——你意思就是后多少年还要继续去害人呗?

    七王,鬼风——果不然。你别误会,我说的是我的师傅,上一任的鬼风。

    我走到梳妆的铜镜前,抓了一把瓜子在手里。

    这意思不是明摆着么?让人听戏。

    一直说到天儿都黑了,我才仔仔细细的将这其中的奥妙领会完了。

    不就是被人拐着老婆跑了么,多俗一事吧。

    “看来我还是错了。”暖琴不甘心的嗤笑了一声,“这么多年了,我也累了。”

    我默默的看着她。

    暖琴将手中的香囊一抛,我险险的接着。

    “你带回去吧,其实当年我能救魏湘的,就当,你帮我把他还给原主吧。”

    这可是我送你的香囊——

    白衣翩然离去,临走前只抛下了句“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喝酒。”我刚想叫住她。

    “我放下了,其实,你也放得下。”

    我掂量着手中的香囊,那可不是香片的重量。一定是有东西,打开,拿出枚碧莹莹的相思扣。

    相思,何物解相思。

    第二天,我就借口和妍溪郡主请了辞,跟着魏大姐南下了,只记得当时在马车上她还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能说什么呢,我只是笑而不语。

    临走前车子路过陆府。

    我狠了狠心,目不斜视。

    其实我心中也没有底,我着的能放下么?

    既然她已经误会了我,索就这么误会下去吧,也许我只是这一阵子无聊觉得她比较新鲜吧。就像喜欢个新鲜的物件一样,可能再过一阵子忘掉就好。

    我还想找个良人生一大群孩子呢。

    紧赶慢赶花了十二天才到了潘家谷地界儿,待车子走到山门口时,我叫停了车夫。我冲魏大姐笑笑,“大姐你去吧,之后也没有我什么事儿了,弦歌就此告辞。”

    她本欲挽留,不过似乎也看透了我这几天心神恍惚的样儿。只是拉着我的手,轻声细语的叮嘱了一番,谢了再谢。

    我跳下车,赵伯把他那匹骡子借了我。

    我向他们两人拱手抱拳。

    再会。

    扯了缰绳掉转马头我就直奔黎阳。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总不能憋屈着自己,这几天我连镜子都不愿意照,那都不是人模样。

    别人说的未必对,我可是秦弦歌,不管怎样,我都要去找她问个究竟。

    那堇色的香囊我还栓在腰上,若是见了她,一定……

    *

    十天后

    金星陆府

    “陆直司已经回淮南了,贵客您……”门口的侍卫说了,他们主子休假还没完就回了淮南。

    我心中定了定神,我要去找她,一定。

    淮南,

    淮南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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