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一条散了关节的蛇,长长的瘫在了林子森胸前。

    林子森一口气喂了他两个烟泡。喂到最后一口时,他逾矩了,在叶雪山的嘴唇上吮吸了一下。

    叶雪山半睁着眼睛,心里恍惚还是明白,但是没有心劲,满不在乎。而林子森抬手理顺了他的短发,望着他的眼睛温柔微笑:“少爷讨人喜欢。”

    说完这一句,他松手翻身,端起烟盘子下了床。叶雪山仰卧着一动不动,飘飘然的只是想睡。

    36、缠身

    叶雪山年纪轻,有些规矩并不很懂。忽然想起明天是母亲的忌日,他就命令汽车夫出去买来无数黄纸,想要拉去坟上烧一烧。林子森看他做事潦草,嘴上不说,自己上街又置办了一番。到了下午,叶雪山见他拎着许多点心水果回了来,就莫名其妙的问道:“你不是不让我吃这些东西吗?”

    林子森哑然失笑:“我的少爷,这可不是给你吃的,这是要供给太太的。”

    林子森走去厨房,挑出好看的水果细细洗净,又取出几只盘子,和水果一起收进小竹篮里。叶太太是个讲究卫生的,他不能拿些脏兮兮的果子去敷衍她。

    做完这些活计之后,他拎着小竹篮回到客厅,不急不缓的对叶雪山笑道:“少爷,这就出发吧,正好赶在晚饭前把纸烧了。”

    叶雪山换了一身素净袍子,没说什么,只一点头。

    蓝色汽车驶过大街小巷,在越来越浓的暮色之中出了城市。林子森望着窗外渐次荒凉的风景,心中一阵一阵的狐疑。顾老爷子不是穷人,就算穷,也穷不到死人身上。叶太太毕竟跟了他那么多年,又给他生了一个活蹦乱跳的漂亮儿子,怎么人一死了,却被葬在了这乱坟岗子里?

    待到汽车停下,林子森拎着篮子率先下车,就见前方的荒草丛中鼓起一座小小的坟包,坟包上面立着一座灰扑扑的小墓碑。犹犹豫豫的走上前去,他一眼看清碑上文字,脑子里“轰”的一声,身体竟然摇晃了一下。

    墓碑上面光秃秃的,就只在正中刻了五个大字:叶婉贞之墓。

    没有身份,没有来历,除了一个名字之外,什么都没有。林子森狠狠的一闭眼睛,勉强镇定情绪蹲了下来。双手哆嗦着取出盘子,他将洁净的果子一个一个往盘中垒起;汽车夫也拿着小镰刀走了过来,大刀阔斧的把坟前荒草乱割了一通;叶雪山则是在最后方,怀里抱着高高一大捆黄纸,几乎快要遮住了他的头脸。

    林子森手巧,把果子和点心摆成整整齐齐的几盘子,全都供在了墓碑之前。当着叶雪山和汽车夫的面,他有话只能在心里说。

    叶雪山放下黄纸,这时走到他的身边,也蹲了下来。掏出手帕拂了拂碑上灰土,叶雪山开口说道:“娘,子森回来了,他比我还想着你。你原来不是说他不学好吗?现在他三十多岁,不是当初那样了,对我也挺照顾。看在儿子的面子上,你别生他的气了,成不成?”

    然后他向后挪了一挪,跪下来磕了三个头:“去年忘了没来,今年我给你全补上,你得了钱就随便花吧。儿子现在发了财,缺不了你的。”

    他磕过了头,林子森也跟着磕了三个头。磕过之后直起身来,他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还是没敢出声——他怕自己一旦出声,就要失控。

    叶雪山就近捡了一根小树棍,划了火柴开始烧纸,烧得毫无章法,黄纸乱糟糟的堆成小山,火势既不旺,烧也烧不透。还是林子森要过他的树棍,把那大堆黄纸挑起分散,让其尽数遇火化灰。叶雪山腾出了手,这时就起身避开黑灰,嘴里念念有词的说道:“娘啊,你在那边见着爹了没有?我告诉你啊,北京的老大倒了霉,现在已经逃去了日本,怕是也顾不上爹了。你要是见了爹,就把钱分给他点,别让他受穷。还有啊,你活着的时候脾气不好,死了就改改吧。你说阳间阴间全算上,除了我之外,谁还能忍得了你?再说根本也是你不对,平白无故的总发疯,谁受得了?你啊……”

    叶雪山平心静气的唠唠叨叨,把话说得柔软而又苍凉,不像儿子,更像诤友。林子森听在耳中,前尘往事就像大浪一样滔滔袭来,劈头盖脸的从他心上席卷而过。她的好处全想起来了,她的坏处也全想起来了;他屏住呼吸奋力翻动黄纸,火苗骤然腾起多高,激出了漫天飞舞的黑蝴蝶。

    烧过纸后,天色就越发黯淡了。因为城外道路坎坷,所以叶雪山就催促林子森上了汽车,要往回赶。

    汽车发动起来,颠颠簸簸的穿过一片坟地。叶雪山方才老气横秋的把娘教训了一顿,如今静下心来回想往事,心中不禁生出一片酸楚。正值此时,他忽然听见林子森开了口:“太太这地方选得不大好,周围太荒太乱。”

    叶雪山默然无语,因为不能说自己的娘死时已然失宠,若是没有自己这个儿子,恐怕更要埋得不堪。

    风冷路长,汽车上下蹦着往城里走。叶雪山打了个喷嚏,就觉周身疲惫酸痛,头脑也是昏昏沉沉的不清楚。无精打采的吸了吸鼻子,他低声说道:“天天喝粥吃面条可真是不行,饿得我没力气,坐在车里都犯困。”

    林子森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柔声问道:“少爷饿了?饿得厉害吗?别再饿狠了,惹得胃疼。”

    叶雪山似乎是被他说愣了,片刻的沉默过后,他苦笑着“唉”了一声:“子森啊子森,你要不说,我也想不起来;你一说,我还真疼上了!”说到这里他抬手一指林子森:“多嘴!”

    林子森一团和气的,只是微笑。

    到家之后,叶雪山急急忙忙的先吃一粒胃药。昂贵高级的外国药依旧是甜丝丝的不惹人厌,然而效果等于零。叶雪山连打了几个冷战,同时眼睛发酸,莫名其妙的流了几滴眼泪。林子森见了,开口问道:“是不是烧纸时烟气太重,熏了眼睛?”

    这个理由实在是太充分了,让叶雪山当即中止了思考。而林子森随即拉着他走向楼梯:“少爷,我们先治胃疼,然后吃点热饭,也就好了。”

    这句话也是相当的有理。叶雪山步伐慌乱的向上走去,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反正周身上下全不舒服,像是很累,也像是要病。进了卧室脱鞋上床,他倚着床头一口一口的喘气——心里乱,非得深呼吸才能好受一点。

    鸦片烟的气味依然是让他感觉不能恭维,可当林子森含着一口烟凑过来时,他不假思索的搂住了对方的脖子,凑上前去几近贪婪的吸取烟雾。第一口吞下肚了,他那胸中火烧火燎,反而更加饥渴,连连的推着林子森:“快点,快点!”

    林子森果然加快动作,一口一口的喂给他烟。从“难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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