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欢喜。然而,高阳的下一句话便如同一盆冷水彻头浇下,熄灭了她的所有希望。

    “这是太子托我送给你的。”

    武媚娘觉得自己的体内因喜悦而翻腾的热血在这一刹那瞬间凝固了,她看着高阳一如既往高贵美丽的容颜,迟疑着问:“这,这是太子殿下……”

    高阳再自然不过地颔首道:“不错,你既喜欢,便莫要辜负了他的心意。”

    武媚娘又拿出那枚玉坠看了看,适才还觉得千金不换的物件,此时显得特别碍眼,她抬起头,目光中淬着冷意,问道:“你是想把我送给太子?你一直以来对我多有容忍,乃至纡尊降贵地同我交好,便是看中了我的容颜,有朝一日让我为你卖命,笼络人心?”这些话称得上咄咄逼人,更称得上犯上不敬。

    高阳被她逼着后退了一步,武媚娘那压抑着怒意的冷目同陛下动怒时的目光如出一辙,她先是一惊,莫名地便感到一阵害怕,不过很快她又反应过来,这个人并不是陛下,她是阿武。

    高阳心虚地转开了头,不知怎么,那种又悲哀又凄凉的感觉又出现了,她不敢看武媚娘,冷下声道:“不是。太子自己看上了你,来求我做说客的,他是储君,将来就是皇帝,你若得他欢心,总比一直在甘露殿做个无依无靠的婢子好。至于我,我同你好,你受宠,我当然也是有好处可得的。”

    她不明白明明是一件好事,阿武为何陡然不悦,分明开始的时候,看到那枚玉坠的时候还是高兴的,怎么忽然又翻脸。她也不想瞒她,将自己撇的多干净,她的确是要借此从她身上得到好处的。

    武媚娘松了口气,不是殿下要将她送给太子就好。她把玉坠重新收起来,冷静地道:“请殿下代我回复太子,玉坠我收下了,媚娘谢过太子垂青。”

    高阳愕然:“你怎么……”

    武媚娘轻缓的笑了笑,歉然道:“是我失仪了。你我相识之时,废太子的位置还稳得很,我也还是陛下的才人,没道理提前这么多年便能未卜先知的为今日埋下伏笔。何况,您是公主,要养几个狡童美婢送人也不是多难的事,未必非要我,是我自视过高。”

    她,她竟然将自己等同于下贱的狡童美婢,那不过是些玩物,她怎么可以如此自甘堕落。高阳深深的蹙起眉,宣告着她此时的不悦。

    “殿下适才也说了我无依无靠,这世上最不能依仗的便是男人的宠爱,太子今日痴心,谁知明日会怎样?我不敢将依靠放在他的身上,我更相信殿下,不知殿下可愿做媚娘的依靠?我会回报你的。”武媚娘仿佛没有看到高阳已然动气,她似哀求,又似极力的维护自己的尊严,极力地将她们的立场分明,只当是一场交易。却偏生是这样强作坚强,更让人心软。

    高阳自以自己不是男人,不会为美色所动,但面对这般看似坚强实则脆弱的武媚娘,她委实说不出拒绝的话,更无法对她动气。她口中干涩,不由自主地道:“好,我答应你。”

    武媚娘便如完成了一个大心愿,笑意粲然而满怀感激。

    高阳觉得一切都朝着一个古怪的方向发展,见话都说完了,太子交代的事也看似圆满的完成,便匆忙地丢下一句:“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就走了。

    武媚娘看着高阳称得上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笑了出来,那枚玉坠也被她甚为不在意的丢进了假山里千横交错的缝隙之中,想找回来,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但她丝毫不在意,反是沉稳的笑道:“殿下,媚娘初心不变,但不能再由你胡来了。”

    ☆、第三十七章

    高阳心慌意乱地逃跑了,直往晋阳那里去,她脚下步伐太快,身后跟着的一众宫人都乱了队形,好不容易到了晋阳那里。高阳喘着气,坐下就大口饮白水。

    晋阳惊诧地望了望她的身后,奇道:“跑这么急做什么?给狼追了?”

    高阳捧着茶盏,听闻此言,差点被水给呛到。狼?狼没有,说是只千娇百媚的白狐倒是更恰当一些。高阳平复了一下噗噗乱跳的心,放下茶盅,大大舒了口气。

    她嘴角沾了湿润的水渍,晋阳抬手以指腹为她拭去了。嘴边留下一缕余温,高阳掏出绢帕,自己擦了擦,又端庄了姿容,道:“别问了,小孩子家家的,不懂的。”

    晋阳脾气好,笑笑道:“我不懂,你倒是教我啊,我也不小了。”

    高阳一想到武媚娘起初极欣悦,她看的粗来,阿武是真的由衷喜悦,突然翻脸不认人,她也看的粗来,阿武是真的动气了,再接着又委曲求全,她看不粗来到底是何等彪悍的心绪,方能如此阴晴不定。高阳打了个寒噤,她身边有一个这样变换莫测的人就够了,十八娘还是温婉一些的好。

    “不是什么好事儿,学来做什么?”高阳心有戚戚。见晋阳不解,也不多做解释。

    宫人端了药上来,晋阳一见,一对秀致的柳眉便皱了起来:“且搁着吧。”宫人见十七娘也在,倒不多说便搁下药碗退下了。

    莹润剔透的白玉药碗中是如墨一般的黑药汁,发出难闻的气味,光闻着便知其苦,别说喝了。高阳端了过来,一面用汤匙慢慢的搅匀,一面关心的道:“这药你服着可有效果?”孙思邈上月入京,又为晋阳把脉,将上回留下的药方又换了一张。这几年,晋阳用他的药,身体健壮了不少,看起来也不是小时那般弱不禁风的了,高阳颇欣慰,又担忧终究无法改变他人命运。

    毕竟命由天定,她自己有奇遇,也不敢不信天命之说。

    晋阳皱皱鼻子,偏开头去,任性道:“那药苦的很呢,我不要喝。就一回,不会有影响的。”

    高阳耐心的哄着她道:“既规定了剂量,又指明服用的时辰,便是有讲究的,落下一回,说不定先前的数回都白费了。”

    见晋阳仍旧不开脸。高阳心疼她自小便药不离身,更为柔声地劝道:“等你完全大好了,就不必再咽苦药汁。孙先生不是说你就要好了么?”

    晋阳终于被说动了,回过头来,撒娇着道:“那你喂我~~”

    “这有何难?”高阳舒展开双眉,命人拿蜜饯来,自己一勺一勺喂晋阳喝下。一碗药尽,晋阳的脸皱成一团,急急忙忙的吃了不少蜜饯。

    高阳看她这样,既心疼又好笑,不知怎么,忽然就想到许久以前,她病了,耍赖着迫阿武为她尝药,那时阿武也是这般,抿一小口,眉头便皱的紧紧的。她瞧着有趣,后面自己喝,都不觉得那药苦了。

    多好的一个人,在陛下身边侍奉年余,便变得如此捉摸不定了,陛下真是害人不浅。高阳大逆不道地感慨着。

    “十七娘!”晋阳好不容易缓过那苦涩的药味,就见高阳一脸茫然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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