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小心翼翼地在那里停留了片刻。

    孩子已经出来了,那里已不是她见过的隆起的模样,又隔着锦衾,其实与寻常并没有什么不同的,高阳却觉得万分脆弱,她的手在颤抖,纵使隔着一层锦衾,都不敢使一分力,蓦然,她如同被什么惊扰了一般,飞快地直起身走出去,头也不敢回。

    武媚娘醒来,已是隔日,刚睁眼,看了一会儿公主,又擦了擦脸,便有宫人来禀:“中书令求见。”

    这个中书令指的是许敬宗,他是代表皇后那一派人来请皇后示下的。

    武媚娘现在不好见人,又恐有急事,便令人置屏风。

    前朝已换代了,许敬宗心中滋味颇复杂,先行礼,而后道:“皇后,”顿了顿,又恭敬道:“此时当改口称太后了。”

    武媚娘的手一抖,昨日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发生了,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昨日的情形,唯一反常的便是殿下竟入宫来了,彼时她累,见了殿下又高兴,便未发问。她并未发问,听许敬宗说了下去。

    许敬宗见太后不语,以为她已知道了,便道:“陛下年幼,昨日及今日皆是高阳殿下代掌朝局。太后生产前,曾谕臣,若有不测,皆听高阳殿下调遣,那么,如今局势有变,是否仍是如此?”

    武媚娘调查于志宁并未查出什么来,但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并不放心,便先与许敬宗安排好了。高阳逼宫之时,中书省、尚书省、门下省皆无人救驾,便是有人在其中制约的缘故。

    听到这里,武媚娘大致猜测出大约是高阳做了什么,逼得太上皇退位,扶持太子登基了。她没什么迟疑道:“自是不变,殿下之举,功在社稷,诸卿听命就是。”为高阳先前的行为稍作解释。

    许敬宗还不知上皇曾欲废后,便以为高阳大长公主之举是太后的意思,心下定了定,从昨日到今日,他找不到半点主心骨,整个人都是漂浮的。得了准话退下,便回去吩咐三省六部,殿下有话,照办就是。

    高阳的政令便通顺许多,可以把与诸臣扯皮的时间用来调兵遣将——她要召诸王回京。新帝登基,诸王理当赴京朝贺。诸王入京,京师防卫便要牢固。

    此次与上皇登基之时不同。皇帝太小,主少国疑,易为人所趁,需做好完全之策。

    皇帝还什么都不知道,迷迷糊糊的,一直跟在高阳身边,高阳说什么,他只应是就好。

    这一个上午,足以武媚娘将事情全部弄清楚了,她召了郭义来问,从头到尾,郭义都知道,还是他通风报信才有昨天那一场的,不然,今日是什么情形就不好说了。说起来,他算是起了大作用,若非此事隐秘,不能宣扬,史书也该载上一笔——“志宁阴与帝谋废后,内官郭义密闻,奔告主,主反,黜帝为上皇,推立太子。”

    郭义说得十分详尽。武媚娘听到高阳骗那些御林是去救驾,不禁笑了。若一开始便说逼宫,士卒怎有胆子去?心不齐,便易生变。救驾却是一件正义的事。一冲到甘露殿外,发现被骗了,也下不去贼船,一旦后退,等他们的便是族灭。

    殿下机智!

    又听得郭义道:“十七殿下自于志宁手中取过诏书,看一遍,当场便置烛上烧了,只剩一抔灰烬,了无痕迹。”于志宁做得隐秘,知道此事的不过寥寥数人,证据也被销毁了,此事,绝不会成为将来太后被攻讦的把柄。

    高阳,是什么都为她想到了。武媚娘低首,眼角有泪,她只想马上见到高阳。眼下,已无人能挡住她们了。

    郭义说完了,又请示一句:“上皇已挪去上阳宫,太后有何示下?”

    “嗯……使他衣食无缺。”武媚娘道,具体要做的事,她自会私下令人去办。

    郭义退下。

    等了一整日,直到入夜,宫门闭合,高阳也没来。武媚娘起始时耐心候着,皇位更迭,必有诸多事务,殿下腾不出身来也是正常,直到天一点点暗下来,她着急了,派人去问,高阳已出宫去了。

    武媚娘一怔,昨日见殿下时未深想,此时回想起来,殿下神色颇有些意兴阑珊。她想了想,终究没说什么。

    第二日仍是如此。武媚娘耐心等着。

    第三日依然。武媚娘有些不安。

    第四日,高阳来了,却未踏足她的内室,只看了一会儿公主,便又走了。倒是中书省时不时会有一些不好抉择的事来请太后示下的。

    武媚娘低头沉思。殿下显然是在避着她。

    高阳依旧忙碌着前面的事,她还要与晋阳和新城解释。

    这事,是她不厚道,跟她们说起来的时候,高阳也没躲避:“他要废后,太后不好,我亦不好,为自保,只好先下手为强。”

    上皇实在不像个皇帝,新城道:“他本也不管事,做上皇正适合。”说得挺刻薄,她与太后交好,正是这场兵谏的得利者,而且她跟上皇也不亲近。

    只有晋阳很不高兴,事已至此,也无法了,她只能尽可能多地为上皇争取好处,衣食不可缺,礼仪不可废,不能让上皇受辱。

    高阳都答应了。

    她要进宫去看望上皇,高阳也带她去。

    上皇在养伤,这伤养到什么时候能好,得看朝堂什么时候能肃清。见晋阳,他便痛哭流涕,晋阳看着也很不好过,恨铁不成刚,早知今日你何必当初呢!

    “我实未想到竟落得这番境地,十七娘看似忠心,实则藏奸已久,先帝还道若有人有不臣之心,问策十七娘。”问什么啊,有不臣之心的就是她!阿爹你和我一样被她骗了!上皇抹抹泪,身上还带着伤,可怜得很。

    晋阳扶额:“好好说话,别哭了。”

    擦干眼泪,上皇道:“她们要如何待我?”想到自己已从天子落到任人鱼肉的地步,不禁又是悲从中来。

    终于问到正题了,晋阳道:“过几个月,想必朝中就无你使唤得动的大臣了。”她不问朝事,不代表看不明白,十七娘这几日忙的,不就是防止上皇复辟与京师稳定之事么?她同情地看着上皇,温声说道:“你只当自己还是皇帝,从前怎么过现在还怎么过,这样也痛快一点。”

    上皇沉默,这个主意听起来怎么那么好呢,可是!士可杀,不可辱啊!他垂头丧气,晋阳劝了他几句,再观四周摆设用具,见他并未受到苛待就出来了。

    不然,还能如何呢?现在的皇帝是她亲侄子,仍旧姓李。

    高阳立在外面等她,晋阳还在生气,不想理她,饶过她就走。高阳无奈,且很心虚,只好跟在她的身后。

    “兕子,你等一等我。”高阳在身后道。

    晋阳头也不回,自向前走。高阳见方向不对,快步向前,与她并肩,问:“要去何处?”

    晋阳嘲笑一般地瞥了她一眼,道:“立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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