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波里摇曳。

    温文重复了好多遍。似乎只要旋律不停,时间就会永远停留在这刻……

    催促登机的广播打断了他。

    温文呢喃说,「我只想和你在一起。」然后松开了怀抱。

    他的声音就像魔咒,抚平了周江心中所有的不安。

    「婚礼是两个人的事,我擅自做主不好吧?」

    温文的微笑里带着纵容,「我相信,你总能给我惊喜。」

    区区一句话,周江干劲十足。他转身,走向登机口。路上,他屡次回头,温文一直站在原地,目送他。

    在荷兰的数日,他们保持通话。

    直到有天早上。

    在父亲的影响下,周江每天起来都会浏览报纸。国际的,国内的,父亲读什么,他就读什么。

    习惯养成就很难更改。

    那天,他从托盘里拿起报纸,愣住了。

    头版是篇婚讯,配了大幅彩图。新郎搂着新娘,正从教堂里走出来。欢乐的人群簇拥在他们身边,祝福他们,花瓣、彩条满天飞。

    新娘小家碧玉的样子,裹在白纱里,像朵含苞待放的栀子花。她仰望着她的骑士、她的国王,目光中流露出无声的赞叹。

    不难理解她满脸的崇拜。

    新郎就像是温文的复刻版。只不过理着短发。他没有看新娘,而是穿过人群,注视着镜头。这点也像温文,眼睛总是跟随镜头。

    他笑着,双眼明亮。

    周江扫了眼文字消息,东意集团董事长兼总裁闪婚……

    他放下报纸,拿起下一份。

    出版社肯定串通好了。到处都是那张照片,头版头条,铺天盖地。每个复本都像耳光,冰冷无情,狠狠的落在周江脸上,令他晕头转向。

    他觉得自己陷入了死循环的噩梦。

    翻完所有出版物,周江终于想起来给温文打电话。

    对方知道他的阅读习惯,消息肯定是故意放出来的,省得亲口告诉他。

    无法接通。

    周江不再打了,他要去抓人,他要求解释。

    还没出发,毛子先找到了他。

    原来婚礼就在他走的第二天。仪式办的很盛大,还上了电视台。毛子以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意外,赶来看他。

    接下来的个把月,他们全世界都翻遍了,始终没找到温文。连他的新婚妻子都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

    有时候,周江想,他是不是已经死了,在某个杳无人烟的,美极了的角落,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但这种想法只持续了片刻就烟消云散。周江很清楚,温文只是在逃避。他属蛇,行事也像条蛇,诡谲难测。只要他想躲起来,别人根本意料不到他会蛰伏在哪。

    旅途的最后,他又回到了荷兰。

    夏天就这样被找过去了。深秋的北海边,阴沉冰冷。云层、大海、海滩,都是深浅不一的灰色,像是张黑白照片。

    周江让毛子离开,「车丢在沙滩上不安全。」

    他丢在沙滩上也不安全。毛子小心翼翼的,「周总,你不会想不开吧?」他很内疚,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他死也不帮温文穿针引线。

    周江说,「不开是谁?不认识。」

    还能讲冷笑话,毛子稍微放下心来,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等他走远,周江在沙滩上找了块礁石坐下来。

    看着眼前叹为观止的海上风电场,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温文是行动派,总是关口前移,指挥在前线。为了这个项目,他在荷兰断断续续的呆了大半年,都搞顺了才走。签证过期?骗三岁小孩?周江在这件事情上,偏偏还就是个三岁小孩。

    爱情使人盲目。

    本来,在马不停蹄的寻找中,周江还抱着些许奢望。温文会回心转意,会突然出现在他身边,抱住他,安慰他,给他一个异想天开但又合情合理的解释,比方说,他有个双胞胎兄弟。可是现在,独自坐在这片仿佛世界尽头的沙滩上,他终于意识到,所有事情都是真正发生的。不是噩梦,是比噩梦更可怕的现实。

    温文离开了他。

    回国一趟,周江大抵拼凑出了他的消失的背后的故事。是父亲无意中透露的。

    周江的辞职信直接寄给了父亲,电邮和挂号信分别寄了一封。但是父亲一直压着,没提交给董事会,对公司只声称他请事假了。

    是谁在他面前给周江打的包票,让他这样深信不疑?

    答案昭然若揭。

    周江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圣诞节。家具还没进场,无愁地空荡荡的,他们坐在台阶上。那时,温文刚刚离婚。

    他的第二任妻子离开时好像是这么说的。对温文,可以图他的财,可以图他的色,但万万不能图他的爱。因为他的爱,是可以说收回就收回的。

    女人是被伤透了,才总结出这样的至理名言,周江当时眼高于顶,竟不屑一顾。

    他在沙滩坐了整天。

    海边的风很大,刮得他脸颊潮湿发疼。他坐在那儿,看温文插在浪花里的风车群转动,听潮涨潮落,想对方离开时,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布置了一半的婚礼没有浪费。

    周江最后还是结婚了,还是在荷兰,跟周父心目中的儿媳章龄。他已经找到了真爱,既然不能在一起,那跟谁结婚,是男是女,都无所谓了。

    他跟章龄摊牌。女人表现得很平静,还开了个玩笑。

    「好男人不是结婚了,就是gay。」

    周江揣度她的意思,他又是gay,又结婚了,物极必反,是个坏男人。

    他们约法三章,表面功夫做足,其他互不干涉。那年是航运业拐点,市场运力过剩,东海远洋遭受了不小的冲击,章龄其实是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婚礼前,周父把他叫到面前,指着宾客名单。

    「这份名单有问题。」

    周江知道他说的是,温文不在上面。想起他,周江心里还疙疙瘩瘩的。又想哭,又想打人,还想找到他,把他摁在床上狠狠的操。

    「他结婚也没通知我。」

    周江在荷兰听海的时候,温文申请了杜克的mba,他是最后知道的。

    周父横眉冷对,「别人是别人,我们周家,礼数必须到堂。温文帮你美化了两年的报表,结婚不通知他,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周江心惊,「爸,你知道。」

    周父首次在他面前笑,冷笑,「我在江湖混了几年?你才混几年?你们两个小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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