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铃有些无奈的看着女儿,最近她似乎很忙,忙得有些不像话,时常熬通宵,时常赶稿赶几天,时常用日语联系着日本那边相关的人。在女儿的身上,似乎像是找到了一点,过去自己的影子,为了工作和学业,可以什么都不顾。

    今天是个大晴天,也是周末,她的工作也没有过去那么忙了,很多事情都交给一些年轻的后辈了,今天,本想叫上秋叶和自己一起,出去逛逛街。

    可是秋叶却很忙,前些时间好不容易把毕业论文搞定,然后班上许多人又为她搞什么欢送派对,眼下又是回日本的事让她忙着去签证。她来中国读书这么多年,始终还是日本这个地方让她放心不下,说放心不下还不如说是本没想过要放下。

    那里有她的全部牵挂。她曾听到女儿在房间里打电话,在电话里笑得很开心,看到女儿的电脑上很多照片,来自同一个男人。女儿很卖命的学习除了为自己,也许还为了他,想要早点回到日本去,与那个人重逢。

    作为母亲的她,觉得自己很失败,一度失去自己的青春和爱情,此刻,只是想留下女儿陪在自己身边而已。

    站在露台,吹着夏末有些微凉的风,李铃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很悲哀,不管是作为母亲还是一个女人都是如此。

    听到开门的声音,发现是秋叶回来了,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似乎是去大采购了。她走过去,问秋叶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秋叶只是答了句,要带回去送朋友的礼物。

    “妈,等签证好了我就回日本,我还是想在那边找工作。”秋叶有些试探的看着母亲,母亲极不愿意她回日本,这她是知道的,所以她很少对母亲提起要回日本的事,不过,这件事也是势在必行的。即使口气是试探,但也带着她的决心。

    李铃脸色不好看,但也没明说什么,只是说了句,“明天陪我去吃个饭吧。”脑海里闪过某些东西。

    秋叶愣了愣,答,好。

    ###

    秋叶和李铃来到一间很高级的餐厅,她有些狐疑,不知道母亲这是打的什么算盘,就她们两个来吃饭的话,她应该不会要求自己穿得得体些,也不会找这么高级的地方才对吧。

    果然,进了包间,里面坐着一男一女,而且也很明显,那个女的是那个男的的母亲,两人有七分相似,女的是个打扮得很贵气的妇女,身体有点发福,不过容貌很是漂亮,可见年轻的时候是个美女。

    男的很年轻,看起来是成熟稳重的类型,眉宇间透着从容不迫,看到她们母女进来他显得很大方,一点也不窘迫,立刻起身为她们拉椅子。男人的容貌算得上是帅哥那一级的,身着白色衬衣,显得很随,皮肤很白,十指修长。

    这是秋叶下的定论,这个男人也许会有很不简单的身世背景,不过,穿白衬衫的样子没仁王好看,透着太多贵气也就等于太过庸俗,修长的十指也没有仁王好看,仁王的手是很温暖的,仁王的皮肤很白,却不是这种类似小白脸的白,他是有些苍白,不过那是天生的,不是保养的。

    将对面坐的那两母子打量完毕,秋叶这才很淡定的喝了口茶,低头看了看茶杯里的茶叶,心下有些叹气,不愧是高级地方,就连茶叶都是上好的碧螺春。

    母亲很适时宜的与对方两母子寒暄起来,她这才恍然。

    原来,这是相亲宴。

    “你看我,只顾着寒暄都忘了介绍了,我女儿,高木秋叶。”李铃笑着向对面坐的那两母子介绍,笑容带着几分虚假,不过倒也很灿烂。

    秋叶很是礼貌的冲对方笑着点头,故意用日语说着,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其实,她是懂中文的,却故意不想说中文,摆明了是要对方知难而退,她对这场相亲宴没兴趣。

    男的姓什么她没注意听,名字是竟城。虽然她一向是个注重礼貌的人,但这次也不得不无礼些,那男的倒是很亲热的叫着她秋叶小姐,听得她耳朵发痒。

    “秋叶小姐天生丽质,不用化妆也很漂亮。”竟城一脸笑容的看着秋叶,随即还很适时宜的赞叹了她的肤质。

    秋叶当下有些窘迫,不过也有些佩服这个叫竟城的男人,他也真说得出来。最近她总是熬夜赶文,眼睛大概就像熊猫一样,而且总是面对电脑,可能也长出了一些雀斑,还有她经常通宵,所以吃饭总是没规律,前段时间还有双下巴,现在大概颧骨更加突出了。一定丑死了,亏他还能面对自己这副尊容说这么“好听”的话,她该要道谢了。

    秋叶只是微笑着对竟城说了句,谢谢,接着也不答话了,搞得对方有些尴尬。

    两位母亲在一旁也觉得很尴尬,还好李铃顺口打了个圆场,“竟城真会说话,我们家秋叶比较内向,你别介意。”

    竟城只是摇摇头,俊脸上的笑容仿若绽开的一朵花,好不自然。秋叶有些不屑的嗤鼻,这个男人大概经常这么笑吧,对谁都能这么笑出来。眼下坐在这里等同于如坐针毡一样,极不舒服,她既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也不喜欢这个男人这副做作的样子。

    她只是不说话,安静的喝着茶,就算气氛很尴尬她也不想多说一个字,心里想着,这次必须和母亲说清楚,不然这样的事会没完没了的。而且,她知道,母亲想把她留在中国,母亲想弥补多年前为给予的爱,她都明白。

    就是因为明白她才要离开,其实母亲并不欠她什么,她能给予自己的已经很多了,生下自己,没有抛弃自己,其实已经很开心的。一味的依附并不是爱,反而是拖累,她该谢谢母亲才是,因为这样,她能够彻底的独立起来。

    不去依附谁,也不去拖累谁。

    ###

    回到家的时候,李铃一言不发,看似面无表情,实则有些生气,这些秋叶都是知道的,毕竟今天的这顿饭局吃得实在是太尴尬了。

    李铃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就向卧室里走去。

    秋叶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叫住她,“妈,我想和你说点事。”

    李铃也没回身,只是有些疲乏的挥挥手,“等我起来再说吧,我累了。”说完,又向卧室里走了去。

    “不,妈,这些事我想现在就说。”秋叶急忙打断李铃的下一步动作,不能被母亲这么夺取主动权,她必须在这个时候把所有的事都扯清楚。

    李铃顿了顿,背着她,“好,你说。”

    秋叶知道母亲还在生气,她没有转过身来也许是在忍耐着不发作,可是她没有办法顾虑太多,她不想自己一再的软弱,也不想再与仁王分开。这分开的几年时间,对分隔两地的他们来说,是考验也是折磨。

    每次安静下来,她的脑海里总会徘徊着他的影子,她很想念他,即使每次打电话每次视聊的时候不说出来,她还是很想他,那种想念只是听到对方的声音,是不够的。

    那种想念,是一种折磨,可也是一种安慰。要知道,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与他分离,从一开始,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没有想过分离的可能,大概,除了死亡。可是,这样的想念也是一种安慰,毕竟她还能够思念他。

    “妈,像今天这种饭以后就不用为我安排了。”说实话,她很反感今天这样的饭局,不喜欢那种压抑的气氛,也不喜欢那种谄媚的人,不过她对李铃说话的声音还是很轻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们互相喜欢,不会分开的。”她的话很坚定和她的神情一样坚定。

    可是,她这样的坚定的眼神像极了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不,在她看来,女儿的确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秋叶的眼神很坚定,坚定得让她觉得很可笑,因为她女儿的眼神告诉她,她相信爱情。

    李铃的眼神很尖锐,就像一把利刃一样,那带满嘲笑的眸光直刺秋叶的身上,她讪笑了两声,“这种话你还是不要说得太绝对的好,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他不就是每天给你打电话那个男人嘛,哼,秋叶,你不要太天真!他等不了你这么久,就算可以,你们也不可能不分开,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爱情!”

    在母亲眼中除了一种鄙夷还看到了一种冷漠,她不信任何,包括任何人,任何事,任何感情,她全都不信。

    母亲的话很决绝,决绝得就像是一泼硫酸,只要稍稍沾到,全身乃至心智都会被腐蚀掉,更像是诅咒一般。她有些愣神的看向母亲,就算母亲曾经在爱情中受到过伤害,也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可是为什么……

    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爱情。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秋叶揣摩不透,她不懂母亲的话时什么意思,这个世界上,她相信着很多事,爱情是其中之一,仁王也是其中之一。

    母亲的信念是绝望的,她的声音里透着的是谁也不信的绝望。

    秋叶抿抿唇,只觉喉头干涩,“这是我的决定,请妈妈不要干涉我的决定,如果您是怕寂寞的话,我可以常回来看你,如果你是怕我不能得到幸福的话,我会努力证明给你看,我会幸福的,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回去。”

    那是她的生命,她的爱情,她的决意,谁也无法干涉,谁也无法预言未来会发生些什么。此刻,她是这么认定的,未来,会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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