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便恢复?

    薛闲越看那血迹越能瞧出些名堂,他盯着黑水潭白石上的血手印以及一旁滴落的几条血痕看了片刻,又干脆地一撩黑袍蹲下身,俯身在潭边闭眼听了一会儿。

    “我知道他人在哪儿了。”薛闲突然睁开眼。

    玄悯对上他的眸子,又扫了一眼水潭,当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从这水潭遁走的。”

    “没错。”薛闲说着,直起身体冲玄悯勾了勾手:“追人嘛,自然捷径比较快。”

    玄悯看着那不知沤了多少年的黑水,一言不发:“……”

    “放心,火我不那么待见,水还是能把控自如的。”薛闲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冲玄悯伸了过去。

    握住玄悯手指的时候,薛闲又下意识朝那片古朴的字符扫了一眼。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了一句:“对了,你方才不是说过,这里一共养了两种毒蛛么?一种是同寿蛛,另一种呢?难不成真是那翟老头念念叨叨的所谓咬一口便能捆上三生的玩意儿?”

    玄悯垂着的眸子一动,抬眼看他:“你想要?”

    薛闲摇了摇头,“那倒不是,我要来做什么,我寿命何止常人三生三世。再说了,被那毒蛛咬一口格外舒坦么?只是顺嘴问一句,谁让你全都略过不提了呢。”

    玄悯淡淡的眸子从那石壁上一扫而过,又收回来,摇头道:“同三生无关,传言有些谬误,无非是些祸福牵连。”

    薛闲只是因为动了些别样心思,才会陡然对人间常言的三生爱恨有些好奇,至于这些毒蛛,他当真是全无兴趣。听玄悯这么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他便没了追问的意思,当即干脆地一点头,而后勾起一边嘴角冲玄悯笑了一下,手上猛一用力。

    哗啦——

    两人侧身落入黑水潭中,乍然溅起无数水花,落在黑水潭边的地上,将那刚有些干涸的血迹润得有些湿。

    在沉入水下的瞬间,两人身周多了一个硕大的水泡,将他们包裹于其中。他们极速下坠,很快便没在黑水之下,再没了踪影。

    黑水潭下不见天光,总给人以一种夜幕深沉的错觉,而实际上,外头还未近晌午。

    石头张和陆廿七并未进县城城门,而是在城根通往村郊的茶铺里坐下了。茶铺里算不上热闹,但也不稀少,于这两人来说倒是刚好——无甚危险,桌椅间隔又够大,说话倒是不用太过小心翼翼,还能随时看着点儿山道上的情况。

    “你说大师他们追上了么?”石头张所坐的位置正对山道,他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山道,指望下一刻就能看见玄悯和薛闲的身影,“不知怎么的,我这眼皮打今早起来便跳个不停,跳得我心慌,但是大师他们那样厉害,应当也没什么人能奈何得了他们,不会出事吧?”

    陆廿七此时手里也没个能扶乩的东西,只能用木枝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上点着,似乎是百无聊赖,但那小动作也多少透出了一些意味不明的紧张。只是石头张是个能哆嗦的,这紧张不能同他说,否则他能把这桌子给抖散了。于是陆廿七摇了摇头,敷衍道:“不知道,兴许你没睡好。”

    旁边一桌的两人身边各放着一只竹篓,约莫要上山,临行前在这里歇个脚吃点东西,边吃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声音自然也传进了石头张他们耳里。

    “今早上你打河边走了没?”

    “走了,那水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夜疯长,今早我打那儿过的时候,河面快齐着鞋底了,晃一晃都能漫出来。”

    “是啊,大冬天的,怎么好好涨水了,也是奇了怪了。”

    “怪事哪年没有?兴许晚上又落回去了。要说怪事,你瞧见今早从咱们城里匆匆过去的两伙人没?一伙穿着灰衣,一伙一水儿地白,看着可唬人了。”

    那人刚说完,另一人便嗤笑一声:“你这没见识的,灰衣什么的我是没瞧见,白衣那些我看到了,那是太常寺的人啊,来头大着呢,看看便罢了,少提。”

    两人刚说完,话音便是一窒,因为茶铺里突然多了十来个灰衣人,扮相古怪,带着面具和斗笠,活似从庙会或是戏园子里来的。

    石头张握着茶盏的手指一紧,心更慌了。

    他隐约听见其中一个灰衣人低声问了谁一句:“八字可对得上?”

    “嗯,就在这。”另一人沉声答道,“只是——”

    “左右人也不多,全包。”另一个声音答了一句。

    石头张脑门上倏然渗出一层冷汗,一弹陆廿七的手背,打算拉着他离这群怪人远一些,结果还不曾站起身,他就乍然听见耳边“嗡——”地一声响,像是空竹之音,却震得他眼前一黑,两腿一软,当即便没了意识。

    第85章 山谷阵(一)

    与此同时,在武昌府边郊的马道上,一支长长的队伍正达达疾行。这一行人均是一身白袍,前襟绣着古朴兽纹,脸上罩着狰狞却又肃穆的面具,策马而行时,飞扬的雪白衣袍如云如雾。

    不是旁人,正是太卜和太祝所领的傩仪长队。

    他们先前在绕经武昌府时,曾从路人口中得知已经有两队太常寺的人马打武昌府经过了,弄得周遭百姓好奇又惶恐。毕竟能出动太常寺这么多人马的,向来不是什么好事,不是哪里有大灾大难,便是碰见了什么关乎庙堂安稳的大凶之兆。

    这两年本就有些流年不利的意味,寒暑不稳,时旱时涝,隆冬比以往来得都早,持续的日头也长,几乎将春秋两季都笼进了袖里,大雪从漠北一直落到了岭南,冷得惊心,期间还总夹着三不五时的雨,压得百姓阴沉沉的总也喘不过来气,好似这冬日几乎没了尽头……

    原本只是坊间流传一些拿不出凭依的瞎话,诸如真龙坠海世道不平,有些人信,有些人不以为意。现今太常寺人马频频出现,行色匆匆,那些原本不信的人都不由得跟着忐忑起来,好像头顶悬着千斤重剑,随时会贯穿下来,防不胜防,毫无预兆。

    太卜他们一行人原本只是循着先前的真龙之迹追赶,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自打听闻太常寺其他众人的踪迹,便笃定了要一路往西。

    结果行了没多久就收到了少卿的飞鸽传书。信上说这两天将有大灾,他们接到了国师传令,正在赶往洞庭,另一支马队则赶往朗州临江的万石山,叮嘱太卜太祝他们尽早办妥该办之事,等国师差遣。

    果不其然,当他们快要行至岳州府境地之时,太卜握着缰绳的手指忽然被轻烫了一下。她掩在面具后的秀致双眉微微蹙了起来,勒缓了身下马匹的步子,将那只手从缰绳上松了开来。

    在她松开的瞬间,手指间突然窜起了一捧黄火,并不真的灼人,但还是有些微烫的。

    一张薄纸自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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