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见笑。”

    薛闲却毫不计较,转头冲他确认:“跟我一起回去,不在这里赖着了?”

    什么叫赖着……

    玄悯“嗯”了一声,沉沉静静地看他。

    同灯默默揉了揉眉心,连人带鸟一并轰了出去。

    薛闲和玄悯回到竹楼时,夜色刚深。兴许是手上系着的绳子渡过去的灵气愈发多了,又兴许是此时的玄悯离自己的肉身近了。几乎刚挑亮灯芯,薛闲就发现这“非人非鬼”的玄悯颈窝里终于后知后觉地显出了一枚淡淡的血痣印记。

    就好似那同寿蛛的效用在经历了这么些天后,终于缓缓地在灵体上也生了效。

    就在他灵体颈窝的血痣彻底形成时,无声躺在床上的肉身也发生了变化——颈窝那枚血痣原本黯淡无光,此时像是终于走完了最后一程,到了终点一般,以双眼可见的速度鲜亮起来,活似刚沾上的血点。

    玄悯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觉得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阵狂风之中,天旋地转间,有一股极大的吸力在拉拽他。

    他一阵晕眩,两眼前骤然一黑。待到他重新再睁眼时,便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变成了平躺的姿势。

    “总算成了……”薛闲叹息般的话音在他耳边响起,好像至此才真正安了心。

    玄悯愣了片刻,倏然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手脚沉重,同先前那飘然的状态全然不同。他坐在竹床上,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又抬眼看向薛闲,“我——”

    “你从此以后,可就和真龙同寿了。”薛闲“啪”地两手撑在竹床上,凑近了玄悯,静静盯着他的眸子,一字一顿道:“反悔也来不及,你大约是要跟我搭伴活上百年千年甚至更久了,即便某一天厌烦了,也无可更改。”

    玄悯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他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是毫不避忌地看进薛闲的眼里,许久之后,静静道:“求之不得。”

    这是薛闲头一回从玄悯口中听见这样直白的意愿,当即愣了一会儿,又忽然勾起嘴角笑了。笑容显得有些任性又有些坏,“怎么说这也算是救命之恩了,你打算怎么报,嗯?”

    第97章 发发糖(四)

    薛闲原意是想借机占个口头便宜。玄悯从来就说不过他, 这句话问出来, 十有八九玄悯是要愣上一会儿不知如何作答的。薛闲都构想好了,只要玄悯慢上片刻,他就能胡搅蛮缠地再耍个无赖。

    他就是喜欢看玄悯被他逗得无言又无奈的样子。

    然而老天爷注定跟他过不去,这逗弄人的话刚说完,他还没来得及多装一会儿纨绔, 就听见某处十分不配合地发出一声“咕噜”轻响。

    薛闲:“……”

    他默然无语地僵了一会儿, 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正要继续维持邪里邪气的模样逗弄玄悯, 就听得又是一声“咕噜”轻响。

    “……”薛闲嘴角的坏笑都要裂了,他倏然收回了笑意, 面无表情地冲玄悯道:“来,告诉我, 你什么也没听见。”

    玄悯平静地揭穿他:“你饿了。”

    薛闲阴森森笑道:“秃驴我正经跟你讲一句, 你这样说话很容易孤独终老。”

    “有你在。”玄悯似乎是极为自然地顺口答了一句,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让我下地,想吃什么?”

    这竹楼毕竟是他的,这山间有哪些能填肚子的东西,他比薛闲要清楚多了。

    “想吃人。”薛闲一脸麻木地开了口,说话间,他的肚子又煞风景地叫了一声。

    “这山里什么都不少,独独缺人。”玄悯刚在床边站起来就踉跄了一下,又重新坐回了竹床上。

    方才那会儿他始终一副镇定模样,好像从肉身里睁了眼就一切恢复如常了。薛闲也习惯了他那铜皮铁骨的模样,还以为他真的恢复得这样快。结果直到这时,他才发现玄悯离彻底恢复气血还远得很。

    毕竟玄悯不是在这床上小憩了一会儿,而是死了一回。

    不过玄悯自己倒并不那么在意,他坐在床边简单粗暴地在心脉上压了一张符,脸色便略微好了一些。他甚至没有要多缓一会儿的打算,便重新站起身来,垂下眸子温声问薛闲:“真想吃人?”

    薛闲:“……”这一本正经的语气当真听不出来这位在说瞎话。

    “吃什么吃,你给我在床上老实呆着。”薛闲仗着自己坐着,矮玄悯一截,直接抓住了玄悯垂在身侧的手,一把将他拉扯得坐回了床边。

    至此,薛闲才真实地感受到玄悯究竟有多虚弱,因为他拉玄悯的时候,手上根本没有用力。

    “先给你找些吃的,调养何时都不晚。”玄悯沉声道。

    “别说话。”薛闲打断他,从袖袋里摸出了一串铜钱,手指划过之处,隐约有金光流动,你养的那鸟崽子给了我这东西。”

    他勾着细绳吊着铜钱在玄悯眼前晃了晃,道:“我猜着兴许是你曾经用过的,前几天消化龙骨时借了点力,又顺带给它注了份灵,你拿着调养一下,恢复了咱们再去找些吃的。”

    玄悯这一世所用的铜钱最初是由祖弘盘给他的,这算是历代国师之间的默认规矩,自他六岁起用的就是那一串,从未换过。而那串铜钱已经被他留在了黄土之下,用来镇江河山川了。

    所以这串铜钱自然不是他这一世所有的,他接过铜钱,仔细感受了一番。这里头最浓重的灵力是他自己的,最醇厚的是薛闲的,还有一丝灵力依稀而隐约,像是许多许多年前残留下来的。

    这灵力的气息他原本应当是陌生的,这些天下来却是熟悉得能立刻认出来了——是同灯的。

    “这应当是上一世同灯盘给我的。”玄悯说道。

    薛闲挑了挑眉,“上上世。”

    “你这一世从刚才睁眼开始……”薛闲抬着下巴眯起了眼,神情像是在逗弄,又透着一股有些放肆的意味,“从头到尾,都是我的。”

    玄悯转头看着他,漆黑的眸子被灯火映得很亮,温沉如水:“好,都是你的。”

    所以救命之恩才无可回报。

    “所以我说什么你是不是都得听着?”薛闲继续说道。

    玄悯顺着他的话应着:“嗯。”

    “那你现在捏着那几个小铜板,先把身体调养过来。”薛闲用手指敲了敲床板,一本正经地提着要求。

    就在两人说着话的时候,玄悯那近乎成精的黑鸟又扑腾着翅膀咋咋呼呼地冲进了屋,嘴里依然叼着个布兜。

    它落在薛闲面前,尖喙一张,布兜便落在薛闲腿上,散了开来,露出了里头的东西。

    不得不说,这鸟当真是只好鸟,十分懂得为主人排忧解难,因为这布兜里装着的净是些可以吃的东西。

    只是……

    薛闲简略翻看了一下:得,全是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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