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丁礼在这儿,肯定要抽这两父子一顿:多大点事,至于么?比起那些做着苦力还吃不饱饭的人,他俩锦衣玉食的,还不知足咋的?而且明明是自己把一手好牌打烂的,还怨天尤人?该抽!

    “西边的院子你别想了,老太太和你二婶宁可空着也不会让你住的。恐怕你成亲之后,还是只能住在那逼仄的院子里了。不过南边的梨香院还空着,是你祖父年老时住的地方。你要是愿意,那处我还是能腆着脸要来的。”而且珠哥儿媳妇儿领着兰哥儿寡妇失业的不住在那儿了,可也就那么处院子还是他们娘俩的念想,他还真干不出这种逼迫人家孤儿寡母的事儿来。

    不过这话好说不好听,贾赦没说出口。至于贾琏想没想到,他就管不了了。

    贾琏如今也回过味儿来了。小时候珠大哥哥和自己一起读书,他在家学里挨了训斥不乐意上学,二婶哄着他,却逼着珠大哥哥读书……过往这些不过是小事儿的细节的被串联起来,贾琏只觉得羞愧难当——这些事情连在一起,分明就是“认贼做母”四个大字。

    “……你呢,也上进些。拿出些家里顶事爷们儿的样子来,别弄得自己跟老二的管事似的。老二再有什么事,就让他身边养的那些人去弄去。我不盼着你封王拜相的,但也不能被人揉股着玩儿!”

    “父亲说的是。”贾琏用袖子把眼角涌出来的泪水擦干了。

    父子俩又对坐了一会儿,贾琏这才从书房出来回自己院子去了。

    转天贾赦一大早就领着邢夫人去了荣庆堂里给贾史氏请安,正好遇见了贾王氏也在:“弟妹你在正好。如今琏儿和凤哥儿的六礼也过了一半了,明年小两口成婚,总不能还窝在那样的院子里,你可安排了什么地方没有?”

    贾王氏眉头一动,藏在袖子里的手捏着一串佛珠数了几颗之后才缓缓开口:“琏儿那孩子自小就是我带大的,凤哥儿又是我亲侄女,我是真舍不得他俩离了我。而且当初说,凤哥儿成了咱们家人之后,是要管家理事的。我那屋后西北面有一处院子,小小巧巧的,足够他们小夫妻俩了。凤哥儿将来理事了,婆子们来往也方便些,免得她找人费事了。”

    贾赦心里冷笑了一声。贾王氏这话句句听着都有些道理,可又无理的很。那处院子虽然比琏儿现在住的地方大些,比绛云轩的大小也不差,可却离东大院远了。且旁边就是奴仆来往的夹到,每日里往来嘈杂,那里是主子应该住的地方?

    再有,贾王氏说住在这里凤哥儿将来管家方便不必四处找人,难不成凤丫头要管家,还要像周瑞家的一样四处找人吩咐事情吗?那凤丫头到底是主子还是她贾王氏的管事丫头?

    不过贾赦也不和贾王氏扯这些道理,他只捏着一件事:“那不成,哪有做儿子儿媳住的离我这当爹的这般远的?白生了他这一遭,竟让他在外边逍遥了?”

    “我看这样就很好!”贾史氏听贾赦说完就开口道,“琏儿就住那里挺好,和我也亲香些,免得被你这样的老子带坏,学些不三不四的毛病去。”

    贾赦对贾史氏嘿嘿一笑,也不反驳,又把视线转向了贾王氏:“我看东南角的那梨香院不错,还有朝外开的门。和我那院子正好连成一片,比弟妹之前安排的院子也宽敞,以后琏儿就和凤丫头住在那处就好。”

    停了一停,贾赦又说:“以前因为气那花园里的水塘淹了我的瑚儿,就铲了那水塘封了半个园子。如今我想着,到底已经这么多年了,我也该放下了。索性就把那园子重新修整起来。”

    贾王氏有点懵圈,不明白前面还说这贾琏婚后住在什么地方,怎么后面又说起水塘的事情来了?不过听见贾瑚的名字,她却不由得心头一跳,不自觉的就有些警惕起来。

    和贾王氏同样感受的还有贾史氏。当年贾瑚落水、张氏难产身亡,贾赦大闹了一通,把张氏的嫁妆也拿走了。如今再次提起来,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贾赦也不想出什么幺蛾子,只想恶心恶心二房而已。如今他被贾史氏拿捏着,不得不让老二两口子住在荣禧堂里头,可他给老二添堵的心却一日强过一日。他不能闹得太过分,不然丢人的是贾氏全族,可又不能不闹,不然他们父子真要被挤兑死了。这个度贾赦自认还是能把握好的。

    贾史氏虽然对贾赦多有不喜,这些年偏帮二房打压大房,可对这个大儿子还是了解的。一看贾赦的神情就知道,这事儿要是不依了他,估计又是一顿好闹!上次贾赦有这神情的时候,除了几个月前把赖家人处置了断了自己的臂膀,再往前就是他原配张氏身故的时候了。

    这样一想,贾史氏也不耐烦了。自从少了赖嬷嬷一家人,她对府里的掌控不如从前,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再应付老大的一场闹,索性就允了他,也不是什么大事!

    “既然老大这样发话了,老二家的,你也不用费心巴拉的给他们置备东西收拾院子了,且依了他就是。”

    “是,全听老太太的。”贾王氏一听,就知道老太太是打主意等凤哥儿进来自己提出要搬呢!这样一想,她抿嘴一乐,也不说话了。

    贾赦看目的达成,也不多呆,领着邢夫人就出来了。到了东大院,贾赦打发邢夫人自己回内院去,他脚一转,就到了外书房来——贾琏还在那儿等着呢!

    “父亲,如何了?”贾琏看贾赦进来,赶紧先把主要问题问了,也顾不上行礼了。

    贾赦白了贾琏一眼,上去蹬了贾琏一下,把他从主座旁蹬开自己坐了上去:“成了。梨香院以后就是你们的。”

    今天和贾史氏的交锋,贾赦事先可演练了好机会。如今想来他心里还怦怦跳呢!之前处理赖家那一回,贾赦的胆气还有那一箱箱东西支着呢;今天这一出却是全靠自己了。

    想他当年年少的时候,也是走马章台的风流少年,但见了当时的朝廷重臣,也能叔叔伯伯叫上几句;往来的同龄人都是皇子宗亲一流。如今呢?也就只能在家里和自己偏心眼的母亲别别苗头了!可笑啊!

    贾赦自嘲着,脸上带着点气不甘的表情来:“明天给我找人来,把东大院梨香院连成一片!就从荣禧堂旁边给我起一道墙!”他要光明正大的砌墙,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贾家袭爵人住不得正堂,只能自己开门立户了!

    到时候琏儿的婚礼也不必在荣禧堂了,直接就在这东大院!缺了他这东大院,政老二的荣禧堂也算不上是正堂了!

    贾琏看贾赦执拗的样子,心里头也是累。果然人越老就越像小孩儿似的没头脑的发脾气。可他爹才四十出头,怎么就开始这样了呢?不过……他爹自来混不吝,有这种举动想法好像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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