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我要去过我的下一生了。

    他还说,母后,我想你,我从不怪你。

    阿娇环住虚幻的刘髆,她死咬着嘴唇,方才止住泪水。她不能哭,哭了就会连这最后几眼也看不清了。

    但是她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睁睁地看着笑得灿烂的髆儿在她怀里化为虚无。

    他最后彻底消融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母后,一定好好活着。

    阿娇的泪水终于滂沱而下,她再也无法抑制满心的酸楚悲伤和痛心,哭倒在黑漆嵌螺钿花蝶纹翘头案上。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恍惚中又听见海棠轻声跟她说什么。

    海棠!还有海棠!

    阿娇哽咽着抬起头来,却发现殿中哪还有海棠?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阿娇什么都看不清,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又是这个场景,她梦里来过许多次的场景。

    下一刻就该有刺眼的白光照破这片虚空,阿娇下意识地用双手覆住脸,预备着在指缝间看清这个时空。

    阿娇自以为这次有了准备,不至于太慌乱。却不料下一刻脚下坍塌,她仿佛从高空跌落,情不自禁地尖叫出声。

    黑暗中,她还是看不清周围,却能听到呼呼而来的风声。

    起初的惊惧退去后,她又安下心想,这次应该会跌破出梦境醒来。

    但梦境再次愚弄了她,她重重地落入水中,冰凉刺骨的湖水激得她打了个寒战。

    阿娇凭靠着本能在水中划着,她仰头打量着四周。接重而来的意外,让她根本无暇去思考为什么梦境会带给她这么真实的感觉?

    清亮的湖水因着她的游动,散开一圈圈起伏的涟漪,波光粼粼。

    触目所及是一片正亭亭玉立开着的荷花,缕缕清香随风拂到阿娇脸上。

    她浮在水面上,用手轻轻碰了下一大片圆圆荷叶。泡在冰冷湖水中久了,倒也麻木了,似乎已经不那么冷了。

    但是,此情此景,不也有些莫名的熟悉吗?

    电光火石之间,阿娇想到了什么。她极力朝上望去,而后心下的猜疑被印证,却又陷入了更深的不解中。

    天穹是由星辰般倒垂在空中的粉红色花海悠悠落下的花瓣堆积而成,嫩绿的枝叶葱茏茂盛。梦幻又瑰丽,重重叠叠间汹涌澎湃。

    而天穹尽处是笼罩在水雾间影影绰绰能见着些影的的黛山,这里她确实来过!

    但是为什么又会来这里?

    阿娇这次的梦境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累,这种累不光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做这个梦,但是她已经游得精疲力竭,没有多余力气去思考其他的了。

    疑惑只在她心中转了转,就湮没下去。而后她想着上次来她是落在一个圆台上。她现下能做的,只有尽力朝圆台游去。她一直游,一直游,但就是怎么也看不见那个圆台。

    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手上微微露出些乏力,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沉下去。

    阿娇已经懒得再去挣扎,至于能不能从梦境中挣脱出来,她也不在乎了。

    难道这梦境还能一直困住她?

    她倒想看看接下来还有什么在等着她。

    然而,在水中没有坠落太久,她再次陷入黑暗中。

    这次,随着黑暗到来的还有意识的渐渐模糊。

    她似乎真真切切地陷入了到了沉睡中,恍惚中她的手摸到了手下软绵绵的被褥。

    于是,她放心睡下。

    但安静的睡眠没有持续太久,她再次入梦。

    只是比起从来充斥着记忆的梦境,这次好像是真的做梦。

    梦里面,阿娇看见一个年轻女子青涩却又傲然的背影。虽然看不清正脸,但仅从她挺的笔直的身形和满身流露出的傲人风华,阿娇肯定纵然是个无盐女,也必定华贵非常。

    她身形高挑苗条,满头青丝被绾成一个髻,似乎是预备行笄礼的女孩子。

    阿娇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似乎觉得有些熟悉,但怎么都想不起来她认识这样年纪又这么出挑的女孩子。

    女子身着华丽繁复的明红色礼服,曲裾独有的收腰显得她腰身不过盈盈一握。她徐徐走过赤红色绣云纹绸缎铺就的和田玉阶,举手至额,鞠躬九十度。

    而后又直身起立,双手齐眉。双膝同时着地,缓缓下拜。手掌着地,额头贴手掌上。其后又直起上身,手齐眉而起。

    她行的是大礼,但哪怕是跪拜间还是显得她傲气天成,不可一世。

    阿娇随着她的起身朝上看去,却唬了一大跳。

    行笄礼正宾的乃是隆虑,虽然眉目间见着了不少岁月痕迹,但分明就是隆虑。

    她身边的执事三人托着托盘盛着发笄、发簪、钗冠,隆虑眼含着笑说了些什么,而后从身旁执事的托盘里取过发笄和罗帕、素色的襦裙为面前的少女作初加。

    阿娇目不转睛地看着隆虑为少女再加发簪,最后三加钗冠。

    接下来应当是聆训,阿娇心想。她目光随着少女移动着,她还真有些好奇少女的爹娘是谁?

    能请隆虑为行笄礼正宾的人家,必定尊贵非常。

    然而,她看到的竟然是自己同刘彻穿着礼服含泪凝睇着身前的少女。

    阿娇清清楚楚地听见刘彻含着颤音说什么元暶今日就长大了,她双眉蹙起望着眼前所见,心下波涛起伏。

    怎么会是自己和刘彻?

    前世今生,自己何时有过女儿?

    难道是刘彻的后妃所生?但自己怎么会肯替别人的女儿参加笄礼?

    阿娇想不通,她极力想要往前走去,她想看看少女的脸。

    眼看就要碰着少女的肩,却被耳边纷乱的呼喊声唤醒。

    恍惚一闪间,她似乎看到了少女回头时身前别着一朵无叶血红花朵。

    但阿娇还来不及细看少女的模样,就彻底从梦境中跌破,怔然地望着榻边满脸担忧之色的海棠和玉兰。

    见她醒来,两个人都松了口气。尤其是从阿娇自小就陪着她长大的海棠,见着她这样的梦魇不是一回两回了。想着阿娇现在还怀着身孕,吓得后背都被汗浸湿,生怕她有个什么不对。见阿娇终于被唤醒,满脸如释重负之色。

    玉兰性子最爽利,当即后怕地道:“皇后您睡到一半又哭又叫的,吓坏婢子们了。”

    阿娇冲她们俩安慰地笑笑,声音还带着些没醒透的低低暗哑。“我没事,睡迷了。”

    见她想起身,海棠一面上前用被子裹住阿娇扶她坐起来,一面又问她:“太医署的正从外殿过来,皇后还是见见吧?”

    海棠虽说自小服侍着皇后,情如姐妹,就是陛下亦要比之玉兰几人高看她几分。

    但她年岁越长却越来越谨言慎行,不肯逾矩半步。从前还会恨铁不成钢地教导阿娇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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