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卿回到家中休息了两日便向父亲提出去家中的商号帮忙。颜父听了觉得欣慰不已,从前自己每次向小儿子提起去商号里管事的意思他就躲闪不应,这回竟然主动提出真是出乎他的意料。颜父只当颜卿在外经历了一番成熟稳重知道替父母分忧了,哪里知道颜卿这是被相思情苦逼得没了办法。颜卿这几日在家中以休养为名整日无所事事,满脑子都是王豹子,想写一封信去问问情况,又被大哥看的牢牢地,无法之下他想起连云霄说的,忙的时候相思便会轻一些。于是他想做些事让自己没有闲暇来想王豹子,自己无心为官当然不会去考科举,所以自己只有去家中的商号帮忙这一条路而已,当然他也想替父亲和大哥分忧。

    颜家主要做的是茶叶生意,江州地肥水美,出产的茶叶清幽淡雅,味似甘霖,远近闻名,特别是早春的银叶千针更是皇家的贡茶。而江州一带的大小十几个茶庄都是颜家的产业,除了卖自家产的茶,颜家还会向一些小茶园收购茶叶转卖。颜家的生意在全国几个大的州县都有商号——茗韵轩,也算是富甲一方。

    颜卿到茶行第一日便呆在大哥身边打了一天的算盘。算盘这东西像他们这些商家的子弟都是要学的,颜卿以前也学过但是不,打算珠的声音也是懒洋洋的。现在只得从新练过。一整天他就看见掌柜执事前来询问事宜,什么灵州的商号来信说哪几种茶卖的好下回多送些,什么京城的淳王爷想订一批银叶千针,什么李家庄上来人说白毛猴不抽芽恐怕产量不好……大大小小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颜即一会吩咐人数货,明日起运,一会又让掌柜去库房寻二等品级的银叶千针派人送上京去,又写了信怎样回复淳王爷,又吩咐伙计过段时间去远些的茶庄收白毛猴……忙忙碌碌,午饭都是匆匆忙忙吃的。颜卿也想上去帮大哥分担一些,可是自己连账目都看不明白也就放弃了。

    这几日正是开春,每年到这个时候都是收银叶千针的时候,也是颜家最紧张的时候,因为这是要作为贡品的茶叶,所以颜父和颜即都是极为重视。颜卿便打算跟着大哥想去见识一下顺路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原本颜即已打算找人采茶,但颜父看了一下天气道:“再等两日吧,这云低无风,而且忽然转暖应该是会有一场雪。”颜即从小常常听父亲预测过天气无一不准,颜父常说,我们茶农和粮农都是一样靠老天爷吃饭,要是不会看他的脸色那只能喝西北风去了。颜卿知道打了雪后的银叶千针是上上品,作为贡茶再适合不过。

    第二天一早颜卿一出门就看见门外扬扬洒洒飘着雪,那雪不大,只下了半日便停了。春雪贵如金,即使只得了这一点点也是极好的。雪一停颜即就带着颜卿和南朱往银叶庄上赶。

    到庄上的时候庄里的茶农早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东家的一句话就开始采茶。颜即一到众人就开始忙开了,颜即带着颜卿坐在庄上主事的大堂验看采回来的茶,分品级的工人都是熟门熟路的,不需要指点。颜即只是带着颜卿跟他讲解什么样的茶是好茶,大小长约两个指肚,色泽翠绿,叶质柔软,幼嫩芽叶毫毛多,银叶千针还有一个标准就是叶片卷的越紧越细越好。主家随不用自己动手制茶,但制茶的各项工序还是得清楚明了,这样日后也不容易被下人欺瞒。颜卿跟着几个茶工一起分了半天茶,被挑选出来的茶叶放在一个个大竹匾上铺平,放在凉的库房内晾一个晚上,明日便开始炒制。

    到晚上颜卿就和颜即一同住在庄上,他们要一直能茶炒制好了才走,年年都是如此,以前颜父身体好时也是一样。

    颜即看颜卿这几日安分又乖巧,也不再提王豹子的事,也就放心了,他想等再过些日子,颜卿把王豹子全都忘了,就带去一些茶会诗会上走走说不定他能遇上喜欢的姑娘。

    颜卿回到庄户给他准备的房间,一头栽到在床上,忙了一下午胳膊和腿都酸了,没带小吉出来也没人能给他揉揉。颜卿躺了一会不知不觉又开始算今天是第几日,王豹子究竟在做什么,有没有来找自己……越想越心烦,一把拉起被子蒙头睡觉。

    次日一早,颜卿又跟着茶工学炒茶。第一步是杀青。杀青对茶品质起着决定作用。通过高温,以防止叶子红变,同时蒸发叶内的部分水份,使叶子变软,还能茶叶香气得到改善。 杀青是个技术活,既要控制锅子的温度还要控制投叶量,时间等多种因素。第二步是摇青,摇青时间长摊凉静置时间短,通常又称走水。分别要摇三次,每次时间一次渐长,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会随天气及生产条件而变化,炒茶老师傅的经验还是很重要的。每次摇青之间,相隔是大约半个时辰。而第三次摇青,要摇到茶青的青气基本消失,花果幽香起。摇青完成后,至杀青时间,一定不能超过次日的中午。第三步干燥,干燥又分烘干,炒干和晒干。千针银叶一般采用的是烘干,用上好的无烟银碳在下缓缓烘制,大约半日。然后收库。银叶千针大约放置三至四个月后就能进贡了。

    整个炒茶的过程用了三日,颜即看了成茶很高兴,他说今年的茶品质比往年的都好,又给颜卿讲授一番,也让他心里有个数。一桩心事落定两人又回城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平静,颜卿一心扑在铺子上,认茶,品茶,都进步的很快,有的事伙计报上来,他也能独当一面自行解决,每月一次的盘账,他也能做的清楚明了,颜即看了很满意。颜卿还抽空去看望了连云霄,他自从回来后,病情时好时坏,每日都只能躺在床上静养。连父忙于商务总是在外应酬,连母就时常陪着这个宝贝儿子,云霄没有在她面前说起过表哥的所作所为,所以她对这个娘家侄儿的恶行全然不知,对他也很是偏爱。连云霄的那个痞子表哥就住在他隔壁的院子,颜卿去的几回都遇见了他,若是在云霄与连母跟前他倒显得规矩,可是一转身又冲自己挤眉弄眼,更有一次颜卿看见一个小倌一样的人一瘸一拐的从他的院子出来,他靠在院门上还坏笑这对自己吹口哨。颜卿目不斜视假装看不见,径直往连云霄的院子去了。

    连云霄时常问起颜即为何不来,颜卿对他道,哥哥带着南朱外出收茶去了,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连云霄满脸的失落,但是顾着颜卿还在面前又强打起神与他说笑。颜卿看着他只觉得他又瘦了些,问他最近吃了什么药,又有什么补品。云霄笑道,来来去去就是那几幅,不好不坏拖着吧。颜卿就说起家中有一颗皇上赏赐的灵芝,要拿来给他。云霄笑骂道,你这败家子,那灵芝颜伯伯自己都舍不得吃,你就拿来送人。颜卿不在意道,父亲身体好自然不用吃它,可是你不一样。那灵芝给了你才是物尽其用,我回去与父亲商量他定然同意的。

    果不其然,次日颜府就派人送了一个锦盒过来,里面正是那颗灵芝。

    日子一天天过去,颜卿回到家中竟然已是四月有余。王豹子迟迟没来,颜卿心中担忧,但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每日他都忙于商务,儿女私情倒没有以前那般在意了。他打算等入秋了找个空些的时间找借口外出一趟去找王豹子。颜即带他去过几词人家举办的茶会。江州富庶人家多,家中小姐闲来无事就会半个茶会,邀请几家有生意来往人家的公子小姐。小姐们在花园中的亭子里,四周放下薄纱。公子们都会在庭外品茶,吟诗,作画。若是有大作就由人送入亭内给各位小姐赏鉴。若是有小姐有意便也会做一两首小诗,或是做一副小画回送回去。说白了其实诗会茶会就是一个各家联络感情顺路相亲的聚会,而且商家的子弟多是纨绔子弟向颜即一般有真才实学的人很少,常常做的都是打油诗,画也不堪入目。颜卿本不愿去,但架不住大哥劝说,只能硬着头皮去了几次。

    这日颜卿又去了一个诗会。举办诗会的是沈家,他家是专做南洋出海的生意,而这家人家的大姐嫁给了京中的荃王爷做了侧妃,似乎还很得宠,有了王爷做靠山生意自然是蒸蒸日上。

    颜卿到了那先是与相熟的几个公子寒暄了一会就坐在一般自己品茶,忽然他看到刘勇似乎也来了,他也不和众人凑在一块,只是自己喝茶,过了一会他见没人注意他就鬼鬼祟祟的往后院溜去,颜卿怕他不怀好意就跟着去瞧瞧。

    刘勇走到一个假山跟前左右张望一下,就急急的转身躲进了假山后面。颜卿悄声上前躲在一侧,忽的听见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你这冤家,怎的才来。”

    刘勇急不可耐的说道:“前面人多,我瞅着空就来见你了,宝贝,想死我了。快让我亲亲。”

    接着就是天雷勾动地火的声音,颜卿哼笑一声,不知是这沈府中的哪个小丫头这般不知羞耻在这与人偷情。他不愿再多听转身就走开去。才行了不远就瞧见前面那池塘边上有个小女孩正把身子往池塘里探,眼看就要掉下去了。颜即急忙冲过去想拉住她,他边跑边喊:“小心啊。”话还没说完,那小女孩就普通一声掉了下去,颜卿跑到河边时她正在水里扑腾,所幸她离岸边不是很远。颜卿不会水这里四下无人,他不敢往下跳,深怕自己下去了不但没把人救上来还把自己赔进去了。于是他在岸边拼命伸手想把那小女孩救上来。小女孩看见有人来就自己连忙伸手去抓颜卿,几个扑腾倒也抓住了,只是喝了好几口水。颜卿一把把她拉上来,还把外衣脱下来为她擦水。小姑娘显然是吓到了,哇哇的哭着,紧紧的抓着颜卿的手不松开。刚才这一番的动静不小,颜卿的余光看见有一个女子匆匆忙忙从那假山后面跑来,她满脸的红晕,衣衫有些不整。

    小姑娘看见她哭得越发厉害,大叫道:“嫂嫂。”颜卿这下知道刘勇勾引的是谁了。

    原来这落水的小姑娘是这沈家的小女儿,名叫沈琳,今年只有十岁。而这假山后的女子正是沈府大公子的媳妇。沈家大公子下南洋已有大半年了,这女人耐不住寂寞就和刘勇勾搭上了。这日她想在这与刘勇私会,于是迁走了四下的下人,哪知这小姑子想偷溜去姐姐办的诗会看看,走过池塘时她的香囊掉到了水里,伸手想去捞它就掉进了水里。

    事后沈家老父亲自登门郑重的感谢颜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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