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扼腕。

    “先吃饭吧,吃完了咱们再说。”

    “你呢?你不吃?”这下贾环奇怪了,扭头看她。黛玉道:“那会子在老太太那里用过了,这些是特意留给你的,你快吃罢。”

    贾环冲她笑了笑,忙埋头吃起来。只是面前的饭菜却不是很合口,一样儿一样儿盛在小碟子里,碧粳米饭更是只盛在一只小碗中,一点儿富余都没有。

    他一叹气,黛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笑道:“如今家里是可着头做帽子,那些稀奇玩意儿能不吃就都不吃了,只因为你是初回来,这才淘的碧粳米做饭。”

    贾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他吃饭的时候一向很快,经过几年田间地头的磨砺,那是只有更快。一顿风扫残云填饱了肚子,他这才靠在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

    第95章 95

    饭后, 他懒洋洋地对黛玉说:“三姐姐的婚事委屈了些,她心里怕是不好受。你多劝解着她些儿。马上就要出阁的人了, 我也不好多见她。”

    黛玉笑道:“这不用你吩咐。只有一件, 当初二姐姐成亲,你是给了她八百两银子的, 探丫头与你更亲,你又给多少呢?”

    还真是,黛玉不提, 他都忘了。他送钱是私下里做的, 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哪天探春知道了,肯定又要多心。他想了想, 说道:“二姐姐不一样, 她的婚事不好,嫁的是个混账男人,我才给她两个钱傍身。到底我是做兄弟的, 原没有我出钱的道理。只是既然给了这一个,若不给那一个, 岂不显得厚此薄彼?给三姐姐一千, 也和她说一声,别说出去了。”

    “怎么, 你是怕将来四妹妹成亲,也问你要钱吗?”黛玉打趣道。

    “不管她要不要,总归是要给的。我只是不想成了例, 那样对我没什么好处,对家里其他人也没什么好处。”他喟叹一声,复对黛玉说,“我明儿约了薛大哥哥吃饭,中午不回来了。”

    “嗯。”黛玉漫应了一声儿。两人便不再说话,贾环取出已经看了很久的农书继续研究,黛玉铺开纸,继续写她的文章。

    她少年时是极有才情的,曾作拟古诗《秋窗风雨夕》,长诗《桃花行》,凄零寥落之意,直欲透纸而出。如今她早已不作那些悲声了,偶成小诗,也是平和之作。倒是教了一年多的学生,让她重新拾起了四书五经。她幼年时也念过学,老师是正经的进士贾雨村,指点她的父亲林海是一榜探花。林海的才学不消说,那是少年就能中探花的牛人,不是凡人能比的。贾雨村先不说其人品如何,单论才学,也是顶顶好的。黛玉又是个极聪明灵慧之人,闻一知十,一学就会,所以小时候才能指教得了贾环。如今正经教授学生,虽然都是些蒙童,便是些大的,也是连秀才都考不中的,她却对自己要求极严,教课之余,便刻苦钻研起来。天不负苦心人,在她孜孜不倦的努力下,学问竟然蹭蹭的往上涨,再加上贾环政务繁忙,闲暇时还要抽空研究关于水利农业的书,疏于学问,她的学问竟然有了超过贾环的势头。就贾环估计,顶多再过两年,以黛玉的聪明,他和黛玉的情况就要反过来了。只是他也无力得很,只能看着她向一代学问大家的道路上飞奔。

    当下,夫妻二人一个看书,一个写字,竟然相安无事,直到紫鹃在外头提醒说“夜深了,爷和奶奶就歇了罢”,这才熄灯睡觉。

    第二日一早,贾环果然打扮整齐要出门,黛玉拉着他一端详,见他头戴锦帽,一身深青的棉袍,面如冠玉,风度翩翩,不由满意地点点头,取了油纸伞和手炉等物,交代道:“叫他们拿着,万一下雪了好用。早去早回。”贾环笑着抵了抵她的额头,这才一径去了。

    他到得早了些,薛蟠还没来,大堂里稀稀落落的没几个人,说书先生也没上台,而是倚在一张桌子旁,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唾沫横飞地和小伙计闲侃大山。小伙计年岁不大,人倒是机灵,边听边笑,不停说“您老别哄我了……您老都把假的说成真的了……”

    贾环脚步不停,越过二人要上楼,可巧一片瓜子壳就飞过来掉到了他脚上。引路的伙计诚惶诚恐的“大人恕罪”。贾环翘了翘脚,瓜子壳就落了地,他平静地说“没事儿”,又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老爷呢”?伙计打了个千儿,笑道:“不瞒您说,我不只知道您是个官儿,还知道您是京城人,刚从外任上回来。”这下就更奇了,贾环又问他是如何知道的,他便想了想,说:“倒也不是什么稀罕本事。您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京城呐!一块牌匾掉下来,砸着十个人,五个是当官儿的。这酒楼里每天迎来送往多少人,没这份眼力,我也靠不上这份活计了。”

    “虽说如此,也是难得了。”贾环赞叹道,“你有这份眼力,日后一定不会只是一个伙计的。”伙计挺了挺胸膛,说:“承您吉言。”

    他独自在包厢坐了一会儿,这包厢名为“水仙阁”,极适合冬天待,屋子里暖馥馥的,金兽炉里燃了苏合香,案上养了几缸水仙,已经开出了花,幽幽脉脉,极尽妍态。

    伙计上了一壶香茗,直到喝得快没色了,才听见有人上楼的声音。脚步声停在门前,果然是薛蟠。门一开,薛蟠顿时气歪了鼻子。原来,他是和柳湘莲一起来的,柳湘莲穿了件青金色的斗篷,长身玉立,他也穿了件差不多颜色样式的雪衣,如今过来一瞧,贾环竟也穿了青色,当三个人穿了同一个颜色时,不说旁人,连他们自己都会暗暗比较。比较的结果当然是薛蟠一败涂地。

    他就不明白了,明明他和宝钗一个爹妈,眉眼间天然就有几分相似,宝钗是大美女,他照镜子时,也自觉是帅哥,结果跟这两个人一比,简直就成渣渣了,怎么不让人生气!

    表面上很淡定,心里气哼哼地坐下,再一看那两个人,竟然完全没被他的不在乎给骗到,两个人相视而笑,那画面基得要命!

    贾环和柳湘莲倒没觉得基,主要是柳湘莲是个笔直笔直的直男,贾环又是个现充,不如曾经的宅男薛蟠脑洞那么大。柳湘莲还笑说“他家的梨花白最好,我离京半年,梦里都想这一口,快叫他们开一坛子来”。他的要求立刻就得到了满足,不只是清澄如水的梨花白,一块儿送上来的还有一瓶子艳红如血的葡萄酒。贾环倒了一杯葡萄酒,与两人碰杯道:“如今家里有些特殊,只好喝些葡萄酒,莫怪莫怪。”光棍柳湘莲还懵着,薛蟠就窃笑起来,声调都拐了弯儿:“知道知道,特殊情况嘛!”

    三人叙了一回话,说了些时事,待气氛炒热了些,贾环举杯向薛蟠道:“趁着今儿,兄弟说句心里话,咱们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也不必搞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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