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纹,身边缭绕淡淡黑气,眼睛望着粉白琼花,却并不是全神贯注,也不像怔然出神。

    风停,树叶沙沙声止,一声清脆的“嗒”声自树下响起,是棋子落盘声。

    “师兄请。”一道女声冷淡。

    随后是苍老的“咳咳”声,缓了一会儿,又道:“已然是山穷水尽的绝境,老瘸我是无力回天了。”

    那女声笑了一下:“四十年前天演云山,师兄摆下一局棋,问世间有谁能一战时的风采,今日何在?”

    “老啦……师妹那时从一众新弟子中走出来,说‘今日便与你一决胜负’时,才是真正风采无双,想必今日比那时棋力更高了。”

    “萧九奏,”忽听一阵衣料摩擦声,随后噼里啪啦,竟是百余棋子被拂在地,“无力回天,便不必再回,我便让你看看这一场天地棋局,怎样收官。”

    老瘸子又咳了几声:“诶,我看着。”

    棋局之上,忽然传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气。

    迟钧天立即警觉:“谁!”

    她袍袖向上一挥,气机激荡,一树花叶被狂风生生卷去,纷纷一片后,唯余秃枝,空无一人。

    迟钧天环视四周,也并未发现人影:“是师父?”

    “应当不是,”老瘸子动作迟缓地蹲下身,一粒一粒捡起棋子:“他老人家当年的大志向被天道消磨,现在除了能推演天机,已经是个凡人了。”

    此时,云台之上。

    “他们已经走了,我等也退,将心魔引至幻荡山。”阑珊君道。

    幻荡山上接天道,下连地脉,按理可以抵挡心魔,但现今情况,天道是否还会保护人间已不可知,但那里确实是唯一可能的退路。

    有二重天境界的陆红颜引着,又有五位仙侯在翼,众人御气向前的速度并不慢,然而心魔近乎于没有形体,速度远胜他们,幸而有后方阑珊君叶剑主筑起一道剑气屏障,使心魔无法接近他们。

    他们也渐渐后退,一旦不是死守,压力便减小许多。

    在指尘寺的那些日子,这些人琢磨出了一整套对付心魔的方法,此时渐渐用上,游刃有余了许多,不像之前那样用上全力仍左右支绌。

    叶九琊将剑意灌入九琊剑中,抛给刑秋:“我去找他。”

    刑秋掂了几下九琊剑朝他咧嘴笑了一下:“好剑。”

    魔帝陛下已经在仙道面前露面,此时不再压抑修为,兼之神兵在手,剑气如白虹贯日,连陆岚山都不由得向着里多看了几眼。

    叶九琊一袭白衣缥缈而下,向玉楼掠去。

    仙道修行皆由悟道而出,诸多意象,皆化在招式中。如同南海渺渺烟波海市蜃楼养出了千变万化虚实相生的剑台剑法,极北呼啸寒风与飘扬大雪也能在剑阁人身上寻到踪迹——如叶九琊御气时身形,如同一片风中雪。

    刑秋尚有余力分心,“啧”了一声:“我陈兄弟曾说,人间有话‘知好色则慕少艾’,可见美色易误人,像这种,怪不得有人为了他一点情爱,能——”

    陆岚山此时正在他身边,却淡淡道:“无情道境界最难得,最难守,此时仙道安危多半系于他身,实在不妥。”

    “唔,”刑秋打量了一下剑身冷彻的剑意,“看起来还好。”

    陆岚山起手一个阵法,眼睛望着阵法繁复流转的纹路,光华交错,使人目眩,他眼中忽然有了些怔然的意味:“世间好物不坚牢。”

    叶九琊落在玉楼走廊,房门前。

    他推门进去,昨夜所燃残香未退,扑面淡淡暖香,房门内摆设一切如常,却已然空无一人。

    这场景似曾相识。

    凰鸟在溪边长鸣一声。

    叶九琊走过去,见凰鸟的眼珠正看着溪边转弯处被石头阻住的一片红叶。

    红叶上有墨迹,风流雅致,勾画缠绵。

    “近日梦中,常觉心悸。二十年飘摇,一生心事,终当了结,只知何去,不知何从。”

    叶九琊手指握着叶边,不自觉用力,使那原本就因死而脆的红叶边缘处碎出一道痕迹。

    无数浮光片影掠过,或笑或哀,鲜活生动,又扑朔迷离。

    他一生中也有许多浮光片影般回忆,因少有牵挂之事,过了便过了,不再记起。

    有两人身影最真切。

    一人在雪山之巅,长身立于风中,说,我教你一剑。

    一人在锦绣红尘,执扇笑在月下,说,来陪我喝酒。

    唯这两人浓墨重彩,唯这两人捉摸不透。

    一个不知生死,一个不知真假。

    他记得一年前初见的时候,陈微尘曾认认真真一字一句立誓,但凡我对你所言,不论昔时,现下,来日,无一字为假,若有——

    只是这人对他而言,始终隔着层层疑雾。

    他未说过,未问过,心中却也清楚,即使那人未曾说过假话,也应有许多隐瞒——究竟来自何方,所为何事。

    说“只知何去,不知何从”,当是自己离开,而非意外——是第二次不辞而别。

    此一别后,不知以何面目再相见。

    昔日回忆,尤且触手生温,却是倏忽变化,匆匆聚散。

    或像那日指尘大殿中,檀香缭绕不期而遇,或是茫茫人海再无踪迹,又或是他此时已身在万魔从中。

    他眼中忽然有些迷惘,红叶脱手,落回溪流之中,打了几转,向下游去,渐渐远。

    脱手那一刻,却好像有什么东西与自己生生分离,眼前倏忽出现无数温柔片景,张开无数只手,在拉扯着自己。

    他此刻并非站在溪边,而是立在万丈红尘深渊。

    许久之前,指尘大殿里,诸人都听过刑秋与空明打的那段机锋。

    最后刑秋说,你若不入红尘,又如何能悟破?

    他忽然想,自己现在,算不算入了红尘。

    打开房门,看见空荡房间的一刻,他心中的的确确若有所失——终究是贪恋了那人眼角一段温柔风流。

    万丈惊涛拍岸,涌上绝壁断崖,惊起滔天白浪。

    遥遥望见那人身影,撑一叶小舟,坐在船头,载沉载浮。

    “叶君,跟我走吧。”他摇着画扇:“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不要修仙了,咱们去尘世里,买一座小院,每天琴棋书画,种花种草。”

    叶九琊没有动。

    浪头推着小舟越来越远,天地间忽然狂风大作,惊涛骇浪中人影忽隐忽现。

    “不愿跟我走,”船头的陈微尘一直是淡淡笑着,此时却带了一丝嗔怪的意思:“你好无情。”

    叶九琊望着他,知道那并非是实景,却不知到底是自己心境动摇后遇到的迷障,还是外物诱出来的幻境。无论心中作何想,始终在深渊边缘立定,没有向前一步。

    “我要死了,你还不愿意要我,我好难过。”锦衣的公子画扇轻收,虽小舟动荡,却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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