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老早就知道你叫施筱范了!”他定定地望着我,眼神中有一种我所不懂的情愫,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种忧伤!

    他的眼,像一个可以将人的灵魂吸纳进去的漩涡,不能对视太久,否则你便会被吸引,感受他那种欲哭无泪的痛楚。我不知道他的痛苦从何而来,也不愿深究。我始终遵循着自己的座右铭:管好自己,带坏别人!

    “百里兄,您老人家怎么跑我家后园弹琴来了?”

    他脸上露出了那抹可以将人揉碎了的温柔。“我是受人之托,终人之事!”

    他的话一出口,我便猜到了他口中的所谓“人”,当然,如果她能称之为“人”而非妖的话!

    “是夜姑娘吧?”我尽量露出自己生平最虚假的笑容来。

    “是啊,她今晚有事,所以托我来这儿教你弹琴!”

    “哦,那这一定是夜姑娘嘱咐过你的教法了?”

    他迟疑了片刻,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她特别叮嘱只在这儿弹就好,怕会影响到你的生活!”

    大伙听听,这是多好的一个人啊!三更半夜来弹琴,居然还怕影响到我的生活。姑,您是没影响到我的生活,您影响的是我的生命~~!

    这么想着,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恰巧一阵冷风吹来,冻得我嘴角一裂,笑容又提了上去!

    “外面太冷,你还是回去吧!”

    说着他抓下肩头的猴崽子交到我手中,直到此刻我才发现不知何时,猴崽子居然跑到他身上去了!

    重新回到我怀里,那猴崽子万分不舍,眼泪巴巴地望着他。

    “它很喜欢你!”

    “喜欢我的何止它?”

    他的话很自负,而且让我觉着总有点一语双关的意思,可是又不好拉下脸皮来问个清楚。于是我只好吃了个哑巴亏。

    他不再理我,坐下继续弹琴,可食指才碰了两下琴弦,整个儿人又站了起来!

    定定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才叹口气,径自脱下外衫,披到我肩上!

    “一会儿着了凉,施老爷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

    我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你若是真怕我爹,又怎会三更半夜跑到后园来私会小姐?”

    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才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可没会你,我只是来这儿弹琴的!”

    “那是你这样认为!传出去可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不过也好,反正现在都把我传成断袖了,你再来凑上一脚,正好把我的癖好矫正回去!”

    “你……不怕吗?”

    “怕什么?”

    “怕你的名誉受损!”

    “我还有名誉吗?现在外面都传疯了,我若是那般看重名誉的人,我早就跳河死了!”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重又坐回琴案旁。

    “你爹想让你嫁个好人家!”

    “好人家不敢要我,坏人家不会要我……!我现在就是块烫手的山芋!”

    他没有说话,轻轻调了下琴音,待双手抚上琴面,一曲百转千回、扣人心弦的乐曲便缓缓奏出。那乐声委婉地想让人落泪。

    我抱着猴崽子倚到亭边的栅栏上,看着头上皎洁的月亮,听着耳旁动人的乐曲,不知不觉受了感染。正欲借机哀怨一番。忽然听到身下一声“咔嚓”地声响。

    我还不知怎么回事,人便失去重心,“扑通”一声掉进河里。

    原本是栏杆年久失修,木材腐朽,经不起我的重量。本来掉河里就够倒霉的了,可那猴崽子更气人,非但不救我不说,临了还踹了我一脚,借着后劲跃上了亭子。就见他抱住亭边的柱子,就对我发出“讥讥”地嘲笑声!

    小样,你笔什么啊笑?别人不清楚,难道你不明白?你飞跃是建立在俺的堕落之上的!你美啥呀?我那是手慢了点,手快点的话,你这会儿已经被我拽住尾巴,拉河里来了。

    俺心里那个火啊,可怎么也烧不起来。(当然烧不起来,这一池子水呢,腌咸菜还差不多!)

    其实池塘里的水不深,只是冰冷得刺骨,冻得我大脑空白,只顾得大口喘气。就在此刻,一团白影“忽”地一下从亭中掠了过来,脚不沾水地将我提起,拎到亭子后,便紧紧搂住我的身体。径直将我抱回闺房。

    在山上待了九年,不习惯让人伺候,所以早早就让丫环们休息了,现下房里居然没有一个人。

    这下百里痕得了便宜,如入无人之地,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把京城首富家的小姐抱上了床。

    咱也也见怪不怪,毫不避嫌,直接将他搂了过来,一并放到床上取暖!

    说话,不搂不知道,一搂吓一跳,他的身体居然滚烫滚烫,比冬天里的暖炉冷不到哪儿去!

    这下我可美了,学着猴崽子的样子,双手双脚一起将他搂住,生怕到手的暧炉飞了!

    他没辙地叹了口气,“你这样可如何是好,怎么一点都没变呢?”

    我心里莫名一慌,诧异地抬头看他,“你认得我?”

    “我怎么不认得你?上次请你吃酒你都忘了?”

    心里瞬时失落了起来,黯然地低下头,我不知这种怅然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对他似乎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让人不设防,也不想设防,仿佛他本就是我该相信的人!

    “若是我们以前就认识多好。就像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这样你就能顺理成章地娶了我,我也省得为了嫁不出去而着急!”

    抱着我的大手一紧,将我重重按在怀中,我甚至都能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到底是你不嫁,还是嫁不出?”

    “不知道,也许是我还没遇到自己的命定之人吧!”

    他不再说话,放在我后背的大手微一用力,一道暖流便从他的掌心缓缓流入我的身躯。

    身上的湿衣不消片刻便被他的内力晤干。我只觉着温暖舒适,双眼不由自主地往一块合,却又不想白白错过了与他相拥的美好一刻,尽力睁圆,可最终敌不过睡意,就在我陷入沉眠之时,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我迷迷糊糊地趴到他耳边低语:

    “告诉你一个秘密,今天才是我的生辰。不知为什么从小到大爹娘都不许我说真正的生辰。每年都提前给我过,而轮到自己真正的生辰时,都是寂静无声,一个人默默度过。谢谢你陪我过了十九年里第一个不寂寞的生辰!谢谢你……!”一口气说完,我再也支撑不住,垂下脑袋就睡着了!

    百里痕紧紧搂着我,声音里有掩饰不了的悲凉。“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因为今天也是我的生辰。咱俩有上天注定的,同月同日生的缘份!”

    话才说完,便见窗外飞进一个人影,恭身立在床前。

    “公子,回吧,否则主又要怪罪了!”

    百里痕轻轻松开手,替我掩好被子,才不甘愿地望了来人一眼。

    “娘到底给我服了什么毒?”

    “主怎么舍得给公子下毒呢?主只是怕公子不守承诺所以才给公子服了一种类似软筋散的药物。”

    “胡说,我明明可以使用内力!”

    “这是左护法最新研制出的。对人身体无害,却可以呈现出风寒般的症状。先是浑身无力、发烫,然后越来越重,若是七日之内不服解药,就会烧伤五脏!”

    “呵呵,娘的心真狠,居然拿我试药!”

    “公子,主也是情非得已,事出突然,她来不及想出更好的点子,所以喂你服了这颗!”

    “算了,我只希望娘能兑现承诺,不伤害她!”

    “公子放心,主已经派隐雾的人暗中潜入施府了,定能保护小姐安全!”

    “保护?怕是监视吧!”

    “不管是哪种,我们的人总好过将军府的人吧?”

    百里痕没有说话,回头又看了一眼床榻。最终恋恋不舍地转身。

    “走吧!”

    说完,两道人影一前一后消失在寂静的夜色中……!

    次日清晨,我还未起来,便听到丫环的通传,说是群芳居的夜姑娘看我来了。

    我心里觉着奇怪,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夜未央居然舍得白天出来吓人了?没待多想,便在丫环的伺候下穿衣洗漱。

    说来我也真是没有当小姐的命,被人伺候着反倒觉得处处不顺手。这儿才帮我灌下一口茶水,那儿就端来个茶杯。我寻思着怎么才起床就一个劲的给我灌水啊?难道真成了我爹口中除了吃就是睡的主?

    本来不大情愿,可是看着两丫环的一番好意,咱也不能推脱,于是一仰头把嘴里的水咽了,端起茶杯又灌了一口。两丫环当时就傻了眼,直愣愣地戳在那儿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

    半晌,端茶杯的丫环才冲我指了指杯口。我以为她是嫌我没有喝完,于是叹了口气,端起杯彻底喝了个光,这才不甘愿地把杯子递了回去。

    “下回沏茶冲淡点,我喝不惯浓茶。”

    两丫环吱吱呜呜了半天,最后才耷拉着脑袋说道:“小姐,那是漱口水!”

    呃,糗大了……,不过咱死猪不怕开水烫,有哪一天我不出丑呢?于是毫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没事,漱口水就漱口水吧,反正喝着味道还行!”

    两个丫环对看一眼,最后实在沉不住气,胡桃才委婉地提醒我。

    “小姐,咱们的漱口水配方独特,是用异常珍贵的茶叶沏泡而成,而且不能用水泡制!”

    “不用水泡?那用什么?”我好奇地望着她,难怪会有股奇怪的味道,原来不是水泡的。啧,咱的舌头真好用,一喝就知道味道不对。

    胡桃吭哧了半天,最后才挤出三个字来,“童子尿!”

    呕……,呕……!直到把胃里的东西全部倒空,俺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此后我整整三天没有吃饭,别人一提起茶壶,我就条件反地抱痰盂。

    后来不知怎么这件事儿又流传了出去。大家都说施家小姐二度春风(蠢疯)。得了恋物癖!

    恋物癖,我看是恋物屁。人家小姐没事抱个猫,逗个狗,怎么一到我这儿就喜欢上痰盂了呢?你说这玩意,捋毛捋不了,看家看不了,放被窝里冰凉,抱怀里不美。你说我怎么就会喜欢上它呢?

    最终别人得出一结论:物以类聚!

    我想了想,觉得这句话总结的很好,我与痰盂都有一个相同的命运——迎接别人的口水!

    “小姐,您别吐了,再吐就快把肠子倒出来了!”

    呕,胡桃啊胡桃,你真会劝人,你怎么越劝我越觉着恶心呢?

    好容易止住了呕吐,可她却依然不肯放过我这棵风雨中飘零的小树芽。趴到我耳边提醒我。

    “小姐,夜姑娘还在外面候着呢!”

    “等就等吧!那夜未央是属狐狸的,俺是属**的,所以今早这一见正应了那句歇后语:狐狸给**拜年——没安好心!”

    “狐狸?小姐,我怎么记得给**拜年的内是黄鼠狼呢?”

    “是吗?可我觉得她更像狐狸!”

    “狐狸就狐狸吧,只要小姐开心,您叫什么都行,就是别让她听到!”

    “别让谁听到啊?”

    胡桃跟我在这儿说得正欢,不想夜未央等得不耐烦,一挑帘子自个儿进来了!

    被当事人撞上,多少有点尴尬。可我是谁?我是内没脸没皮的主儿。于是扬起笑脸直言不讳地说道:“当然是别被你听到了!没想到你偏偏听见了,听见就听见吧,我也没说你什么坏话,我只是在跟丫环说你像狐狸!”

    “我像狐狸?”纵是修养再好,此刻也会挂不住脸,更何况我并不觉得她是个好修养的主。

    可是她却不似我想的那般怒气直冲,反而笑嘻嘻地,状似亲昵地掐了掐我的脸蛋。

    “你个臭丫头,你当我不知道你在夸我漂亮啊!”

    她这招真绝,一定是从三十六计中衍生出来的第三十七计——化敌为友。

    不过,咱也不是省油的灯。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于是我也冲她露出温柔地可以掐出水来的笑容。

    “夜姐姐,放手吧,再掐就青了!”

    她笑着收回手,也不客气,转身径自坐到椅子上。

    “施小姐可知我这次来,是因何事?”

    “不知道,不过我猜也不会是什么好事!”边说边坐到她旁边,我自己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嗯,从今以后我可不敢再喝茶水了~~。

    “错,我这回来,可真是给你带来了一件好事!”

    喝水的动作停滞下来,我扭头斜视着她。

    “我给你说媒来了!”

    呃……!这到底是唱得哪儿出?她是想害我,还是想害那娶我的男人?

    不待细问,就听到胡桃急切地声音。

    “小姐,小姐,老爷夫人叫您去前厅!”

    我迟疑地望了眼夜未央。只见她面带笑容地冲我点了点头。

    “我说的那位公子此时就在大厅。既然施老爷,施夫人叫你去前厅,想必他们对这位公子很满意。呵呵,看来不多时就要喝你的喜酒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地轻哼了一声,“您老可当心了,别喝杯毒酒!”

    “放心好了,你的喜酒,就是里面再有毒,我都能开心地饮下去!”

    听出她话里的玄机,我不由倒吸口冷气。

    “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好事啊!来,别不好意思,我陪你一起去前厅!”

    说着,她一把拉住我的手,半拖半拽地就把我拉到了前厅。

    话说这夜未央看似柔柔弱弱,可这手劲却够大的。我这能拽动两条狗的力气,本入不了她的法眼。只见她轻轻一拎,就把我拎了起来。

    她的动作与其说是“拽”,不如说是“架”的恰当。

    于是,就像是绑犯人似的,把俺压上了相亲的大堂!

    爹娘正在与一位身着玄色长衫的男子谈话,看眉宇间的神情,是十分满意。

    恰巧此刻我被夜未央带了上来,俺娘连忙走过来,把我拖了过去。

    “裴公子,这是小女施筱范!”

    正与俺爹私聊的男子缓缓转过头来。

    一瞬间,时间停滞了,空气停滞了,仿佛连轻拂过面颊的微风都停滞了。

    这个男子……,如果男人也能用惊艳来形容的话,那他就是大大的惊艳(——!吓坏俺了,幸好不是惊悚!)……!

    我那不争气的口水,又流下来了。像只饥渴了三天的饿狗终于见到骨头似的,眼冒红心……!

    “施小姐,在下有礼了!”他起身向我揖了一礼。

    我斜仰着头望他。这才发觉自己跟他相差一头的身高。

    “娘啊,他会不会太费布料?”

    大家表误会,俺不是故意说的,俺只是继承了老爹的经济头脑,不管什么事最先想到的就是银子……!

    我娘轻轻踹了我一脚。本意是想制止我满口乱飞的胡言。可是她老人家没掌握好力道。就她内柱子的象腿,往我这麻绳似的细腿上一踢。我这座小型建筑就如同遭受十二级强风似的晃了两晃,然后便轰然倒塌了。

    在场的众人全被这感人的认亲场面惊呆了。

    那姓裴的公子还算有点见识,吓得连连摆手,“施小姐,使不得,使不得,裴某何德何能承受小姐如此大礼!小姐快快请起!”

    ……!娘的,我也想起来。可是我起得来吗?我敢肯定,我的膝盖骨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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