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既明带着十几个手下快马加鞭追寻方子业的痕迹,此时太阳早已偏了西,刚刚点起火把,探子就来传令,说小王爷下令让他们别追了,赶快回去。单既明心中不快,却又不敢违抗,还是带着人马迅速地奔了回来。

    木舒影睡到月牙儿升起来才醒,吃罢晚饭没过多久,颜乔息突然上门来了。木舒影皱着眉头看着他半晌不说话。颜乔息轻挑地笑道:“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不过是想来借个光,等会看热闹的时候捎上我就成。”

    “想看热闹你便去好了。来我这儿算什么!” 木舒影没好气地说。

    “我又不是谁的家眷亲戚,哪有人能特地来请我呢。”许元在旁边听着觉得这话里有好大一股子醋味,一时间没人说话,气氛很是凝重。

    “我今儿在城里遇上小六了,一问之下才发现这事儿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多了。这样的热闹决不能错过。”颜乔息突然打破沉默,笑眯眯地对许元说道。

    许元看木舒影一脸不高兴,也不敢随意答话。门外传来马车轱辘的转动声,唐零真的又来接木舒影了。颜乔息得意地笑道:“如何?热闹来了吧。”站起身出了远门说着抬脚就上了马车,唐零厌恶地看了看他,终是没做声。

    许元奇怪地问道:“怎么又要去?难道又出了什么事不成?”

    木舒影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也抬脚准备上马车。颜乔息突然从马车中伸手说道:“把元元也带上吧,此等好戏若是错过了岂不可惜。”

    许元惊恐地望向木舒影,木舒影僵僵地看着颜乔息,直到唐零催促才说道:“好吧,许元你也跟着来。不过云王府规矩大,要谨言慎行,不得胡闹。”

    许元点点头,惴惴不安地爬上了马车。三个人坐在狭小的车厢里,各怀心事,气氛尴尬。

    到了云王府,早已掌起了灯,许元好奇地跳下马车,十分新鲜地看着云王在初莲上的别院。朱红的大门上挂着醒目的白绸子,来迎接的下人全部换上了素色的衣衫,一个个表情凝重。幽长的回廊两边也都系着白绸子,整个王府寂静无声,一片肃穆。

    大厅之外跪着两个人,一个是二管家,一个是玉莲,两个人都脸色苍白,一脸的不安。大厅之外的院子里居然还停了辆马车,只是门关着,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木舒影放缓脚步皱皱眉头看了看跪着的那两个人,还是和颜乔息一起进了大厅。大厅之中倒是灯火通明,云王穿着一身素衣坐在正中间,小王爷和慕晨风坐在他左手边,轻松自在,端杯饮茶;周显声与孙立文坐在右手边,一脸严肃,见小王妃和颜三公子来了急忙站起来行礼;周管家忙着让人看座。小王爷扭头一瞧,笑道:“什么风把三公子给吹来了?”

    颜乔息不理睬他,迈步进来,恭敬地对云王说道:“王爷,乔息听闻王妃噩耗,深感痛心,此番特地前来拜谒,希望王爷能让乔息去王妃灵前上一炷香,聊表哀思。”

    云王听罢立刻站起身来迎上去,紧紧抓住颜乔息的手说道:“乔息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阿薰她身前就喜欢清静,见着生人容易害羞,我只想着让她安安静静地躺着,上香什么的就不必了。”

    颜乔息又客套了几句,没有再坚持,坐到了木舒影的旁边。许元站在木舒影的身后,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厅中之人。小王爷回头瞧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木舒影,微微一笑没说什么。许元心中捏了一把冷汗,还是打起神观察其众人来了。当中的自然是云王,五十余岁,平日里保养的不错,看着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只是现在脸上满是伤痛,眉宇间也尽是沧桑;周显声以前远远瞧见过;孙立文是第一次见,弱不禁风的小身板,眼睛上还包着块布,看来眼疾还没痊愈。

    木舒影目光在大厅中转了一圈,没有任何抓到方子业的迹象,也看不出出了什么大事,非常不解。

    周管家让人送上热茶来之后,小心翼翼地对云王说道:“王爷,二管家和玉莲都还在外面跪着,您看怎么发落?”

    云王一皱眉,厉声问道:“不是让他们俩滚回业兴去吗?怎么又回来了?嫌命长是不是?”

    周管家小心地答道:“王爷,是因为小王爷下令封闭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二管家他们想走也走不了啊。”

    云王疑惑地看向小王爷。小王爷抿嘴笑着,尚未作答,单既明打门外进来了。显是赶了许久的路,虽是初冬了,头上脸上还是挂满汗珠。许元从未见过他,只觉得此人长得高高大大,一脸的严肃。

    单既明向在座诸人施完礼,看见颜乔息非常惊讶。小王爷待慕晨风向他还完礼,立刻戏谑地问道:“单捕头风尘仆仆千里追凶,可有什么收获呀?”

    单既明颜色不善地看了一眼小王爷,转向云王正色答道:“回禀王爷,下官带着人马沿途追踪方子业,但是由于离作案时间太过久远,未能追上。下官估计方子业已经离开殷城范围了。不过既然他只是一介书生,想必跑的不会太快,又不懂得如何隐瞒自己的足迹,若是再多给下官一些时间,下官一定能将他捉拿归案。”说着十分不满地看了小王爷一眼,似是在责怪他不该将他叫回来,又对云王说道:“下官恳请王爷下令签发通缉令,捉拿方子业。”

    云王对单既明没能追到方子业这件事也很是不满,忙让周显声传令下去找人画像发通缉令。周显声有些为难,支支吾吾地想说些什么。小王爷“哼”了一声说道:“画像?在座之人怕是谁也见过方子业吧?怎么画呀!”

    慕晨风虽见过,但也不愿意给自己找麻烦,遂坐着不出声。又听小王爷继续说道:“幸好本王把方子业的至交好友给扣下了,不然周大人,你岂不是要下去拜会我皇婶了?”

    周显声惊得冷汗都出来了,对小王爷千恩万谢的,又问他那方子业的“至交好友”在何处。小王爷胳膊一抬做了个手势,立刻有人推进来一个惊魂未定的书生,慕晨风一瞧,竟是那位杨公子。此时的杨公子吓得瑟瑟发抖,脸显得更尖、牙更龅了,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直嚷道:“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啊!”

    小王爷轻眉淡写地说道:“又没说你有罪,喊什么冤呢!我且问你,你可认得那方子业?”

    杨公子头也不敢抬,急急答道:“小人认得的。”

    “那便好。我再问你,你可是登州来的学子?”

    “小人确是自登州而来。”

    “如此更佳。既然是学子,想必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吧,你便把那方子业的模样给画出来吧。来人呐,准备笔墨纸砚。”

    纵是那杨公子再害怕也吃惊地抬起了头,周显声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云王皱了皱眉头,木舒影责怪地看着他,慕晨风低头偷笑,颜乔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小王爷云淡风清地端起茶杯:“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准备去画吧。”又对周显声笑道:“既然他认识方子业便让他画最是合适了,况且我也一向嫌捕役府的画师水平太差,所有的通缉犯画出来都是一个模样,让人怎么辨认。”

    周显声见云王也没有反对,便唯唯诺诺地答应了,领着杨公子到一旁画像去了。孙立文皱着眉头,单既明一脸的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只听小王爷又突然出声道:“且慢!”

    杨公子一惊立刻站住。

    “我皇婶临终前手中拿着的字条何在?”小王爷问孙立文道。

    孙立文从手下手中接过证物恭恭敬敬地呈给了小王爷。

    云王出声问道:“什么字条?”

    小王爷接过字条一边走向浑身发抖的杨公子一边轻飘飘地答道:“在婶婶右手里发现的,一张被撕碎的纸片,上面写了个‘业’字。”说罢不管因为过度震惊而脸色突变、浑身发抖的云王,直接问杨公子道:“你仔细看看,是不是方子业的笔迹?”

    杨公子盯着纸片看了半天,胆战心惊地答道:“回这位王爷,小的虽然和方公子认识,但却从未见过他的字迹。小的……小的不知!”

    小王爷“哼”了一声,又往座位上走去。木舒影提醒道:“皇叔,前些日子那个方子业不是托人捎来封信吗?皇叔你可还留着?”

    云王刚刚太过惊讶,缓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答道:“当时我怕阿薰分心看完便烧毁了,不过……”他突然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冲过来,抢过字条看了看,又厉声说道:“单捕头,你现在便带人去追!捉不到方子业便不要回来!”云王握着字条的手都在颤抖,一副处在暴怒中的样子。

    “不忙。”小王爷缓缓开口阻拦道:“要追也要等画像画好了才追不是。况且……”他又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怎么就能断定凶手一定是方子业呢?”

    云王真有些怒了,大声说道:“这个‘业’字与本王当日在信上所见的字迹一模一样,凶手不是他还能是谁!”

    “王爷所言有理。”慕晨风突然站起身来附和道,云王满意地看了他一眼。

    “看来慕先生要发表高见了。”小王爷冷冷地瞧了他一眼。周显声和孙立文闻声都抬起头;颜乔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很感兴趣地看着他;单既明只瞥了他一眼,又焦急地看向正在研磨舔笔的杨公子。

    “高见不敢当,最多算是慕某一点愚见罢了。”慕晨风和声说道:“慕某听说云王妃若干年前曾与方子业定过亲,后又因为种种原因而解除了婚姻。因此方子业被赶出家门,而云王妃也离家出走,这才遇上王爷。”云王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而方子业被赶出家门后,就过得十分潦倒,在他听说谢家小姐成了王妃之后便产生了投奔王妃的念头,希望能借以往的情义来换得一些好处。按云王的描述,云王妃是十分重情义又心思简单的女子,虽然贵为王妃,她心中似乎还对曾经的未婚夫方子业存有一些情义。”

    (“阿薰就是太善良了,我就是怕她被人骗。”云王抹泪嘴道。)

    “于是当方子业找上门来时,云王怕云王妃心情受扰便阻止二人相见,并给了方子业两百两银子,希望以后他不要再来打扰云王妃了。可惜此人厚颜无耻又贪得无厌,区区两百两纹银显然不能满足他的胃口。当慕某第一次见到此人时,就觉得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果然他企图诱骗姜姑娘将他与王妃当年定亲时用的金钗带入烟花宴上,借此引起王妃的注意,最好是能见上一面,说不定王妃会念在旧日的情分上多给他一些钱财。”

    (“慕先生竟也见过方子业?”周显声悄声问孙立文,孙立文摇头表示毫不知情。)

    “可惜姜姑娘没有答应方子业的请求,走投无路之下他便将金钗拿到首饰铺去变卖了,谁知那只金钗被当晚要参加烟花宴的周夫人看中买了下来,并戴着它出现在烟花宴上。据姜姑娘描述,当晚云王妃时常紧紧盯着那只金钗,看起来她是认了出来,并把这当成了一个信号,这才会让二管家去寻找这支金钗的来历。”

    “二管家听从云王妃的命令顺着金钗找到了方子业,并承认帮他转交了一份信给云王妃,玉莲也亲眼看见了。据慕某猜测定是方子业在信中极尽哄骗之能,表达了自己的后悔与痛苦,并表示希望能与云王妃相见,但是怕云王不同意所以选择了半夜。云王妃看了信居然真得受了蛊惑,答应与他相见,并很有可能会错意以为方子业要带着她私奔,只是她哪里知道方子业看上的不过是她能给他带来的利益罢了。”

    “云王妃重情义,临走时没有带走云王任何一件贵重首饰,但是这样一定会招致方子业的不满。两手空空的云王妃对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累赘。云王妃终于看穿方子业的真面目,两人争吵之下方子业也明白若是云王妃回去云王定是饶不了他,于是干脆痛下杀手。云王妃临走时还带着方子业写给他的信,两人争打时信虽被方子业抢走,幸好云王妃紧紧抓住了信的一角才留下了这个关键的证据。”

    第五十七章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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