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它还是很美好的——我时常这样总结。

    但人生它有时候也很悲剧,很无奈——就像现在的我,在出租房里画画画的好好的,突然被房东两口子大吼一通要求搬走。

    这是为什么呢?就因为我不小心在他那破瓷砖铺的地板上弄上了那么一丁点颜料啊!擦!

    我是个不爱惹麻烦的人,遇到这种事往往忍气吞声,尽管我在内心里已经把房东用各种方式谋杀了一万遍。

    于是我只能收拾收拾东西走人了。临走前,还在房东的监视下巴地上的颜料拿松节油和刮刀一点一点地弄干净。临走的那一刻我悲剧地想,如果我的形象不是现在这样——本质里是个纯爷们儿但又矮又瘦一脸受样,而是像陈此风一样又高又壮一脸不好欺负的样,会不会就不会遭到这样的屈辱呢?

    我恨上帝造我的时候在外形和体积上偷工减料,虽然他给了我一个很浓缩很华的灵魂。不过幸好我还没有瘦弱到四姑娘那种程度,不然每次面对镜子时我想做的第一件事情那一定是以头抢地……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一直在寻觅新的画室——既不想离学校太远又不希望房租太贵,但是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一个满意的地方。看着明阳大厦上面阳光明媚空气清新的小型写字间,我心向往之,但是却始终没有鼓起勇气去问问价格。直到最后,绝望的我心想反正这里的房租贵的要死不作考虑,问一问无妨。

    “先生,四楼四三零的那一间其实不错的,但一直没人租,您可以去看一下,如果觉得可以,房租只需六百元每月。”服务处的小姐扎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用甜甜的声音告诉我。

    六百元每月?!我没听错吧?!我之前在菜市场的小旅馆里租的六层小破房还六百呢!

    我赶紧上四零三瞅了一眼——阳光明媚空气清新,空间虽然忒小了点,但各种安静各种美好啊!

    啊!有句话那是怎么说的来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哈哈哈!

    我兴奋地奔向了窗台,推开漂亮的大窗户深吸了一口气。正闭着眼睛陶醉着,却听到楼下有女孩的声音传来:“呀,流氓!”“靠,太猥琐了!”

    这这这,这是在说我吗?

    我低头看去,只见楼下果然有几个路过的女孩,见我看向了她们,她们便嬉笑着赶紧走掉了。

    我觉得大概是我想多了。只不过从窗子里探探头而已,怎么就成流氓、就猥琐了?

    这房子我是租定了!

    我赶紧跑到楼下去付了定金,生怕这个大便宜被人抢了去。

    离开大楼,走到楼下,外婆满心欢喜地仰望那间属于我的四三零。可就在这一刻,我彻彻底底的风中凌乱。

    我这才发现大楼的这一侧贴的,乃是“康乐减肥中心”的巨幅广告。身材窈窕身着三点式的一男一女被印在上面,而四三零的位置,正是男人小裤裤下面的小弟弟……

    终于明白为什么四三零会这么便宜了……回想起自己刚才把头加身子一起探出窗子的情形,我真想立刻找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这一刻,我发表了一个关于人生的非常客观且深刻的总结——人生,它其实是刷牙缸,即是洗具,又是杯具。

    ……

    就这样,新的画室被我租下来了。炎炎夏日虽然闷热,但我却坚决忍着,从不把窗子开得太大。我又约了明柳真来为我当模特,但是每次去楼下接她的时候,我从不会带她走侧楼的电梯,以免她意识到这间画室的尴尬位置,怀疑我是故意而为之。

    生活终于又步入了正轨。周一到周四我在学校上课,而周末就来到这间小小的画室里搞属于我自己的创作。

    渐渐的,我感觉我生活的每一天就是在期待周末的到来,如此而已。每到了这时候,我就能和我心爱的女人独处一室,欣赏着她美妙的身体,从事着我最热爱的事业。

    ……尽管,我们两人的身体只有咫尺之隔,但她却不知我爱她。

    这个周末,当我正在用油画为她画一幅裸`体的全身像时,她突然在这样对我说:“振科,我和陈此风那家伙总算是和好了。”

    我搅颜料的手微微迟滞。“是么……恭喜……”这一笔颜色画得欠考虑,我很不满意,于是扔下笔拿起刮刀刮掉。

    “那个……”她又说,“陈陈觉得上次很失礼,想请你和王笑凯一起吃顿饭,你看你有时间吗?”

    我放下了刮刀,沉默。

    这不是有没有时间的问题,而是能不能面对、该不该面对、如何去面对的问题。

    “振科,你怎么了?”明柳真困惑地眨起了眼睛。

    “没,没什么……我有点累了,咱们先休息一下吧”

    “喔……”于是她开始穿衣服,穿好衣服,又伸了个懒腰。

    我蹲在地上凝视自己笔下的画面,凝视画中的她,竟一时没有勇气去看那个真实的、活生生的她。

    “振科,你是不是还是不能原谅陈陈啊……其实他人并不坏,就是有时候有点烧包……”明柳真站在我的旁边,弯下腰来,双手撑在膝盖上,又张长了的头发垂落在了我的肩上,让我心中一阵躁动。

    我成功了——我成功地骗她脱了衣服,我成功地让她变成了我画中赤`裸的女神。但是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个结果。

    我想做她的男人,我想大大方方地牵着她的手逛街,我想和她一起一天天地过日子,在属于我们的小家里温柔地占有她的身体……

    “小明……”

    “啊?”

    “小明……”

    “哦。”

    “小明……”

    “啥事你说就是嘛!”

    “其实我……”

    请原谅我。不是我不够男人,而是我真的害怕——害怕一旦说出口,就会连现在所拥有的东西都彻底失去……

    所以我最终没有说出口。

    明柳真在我脑袋上狠狠弹了一下,哼了一声,坐回了她的座位上去。

    我拒绝了和陈此风一起出去吃饭的提议,说这没必要,他又没有真的揍伤我什么的,我已经原谅他了。

    明柳真有点闷闷不乐,我想她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此时的我心里的苦衷。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又是一个多月。当我完成以明柳真为模特的第二幅画时,暑假来临了。

    我曾打算这个暑假不回家的,就给爹妈说是为了搞创作什么的,但是现在,我却又临时变卦,去售票点买了十天后的火车票。

    我很想和明柳真一起享受假期,我甚至想过,为了她,我或许能够在西安这样离家遥远的地方定居下来。但是现在看来,我全然没有和她一起享受假期的资格。她还不是我的,有资格牵起她手来的人只有一个。

    那个人不是我。

    七月十号,王笑凯开着车到了我们学校,我把连行李带人地送往火车站。我一上车,发现副驾驶上坐的居然是富贵大叔。

    富贵大叔一见到我就扯着浓重的方言扯着嗓子冲我说了起来:“振科啊,我本来想拿小卡车来拉你来着,结果王笑凯这小子死活不让。我给你说昂,叔我最近做了点小买卖,赚钱了,买了辆小卡车,东风的,非二手!”富贵大叔一边说一边咯咯地笑。

    王笑凯一边开车一边吐槽:“振科,富贵叔以为你的行礼像搬家似的那么多呢,非要用小卡车拉什么的。我当时听他这么说,直接笑喷了,嘴里一口粥喷了一桌!”

    我扭头看了看我那仅仅一个小皮箱的行礼,又想想富贵大叔的东风小卡车,禁不住庐山瀑布汗——大叔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威武啊……

    就这样,在这欢乐的气氛中,我们到达了火车站。

    看到异地恋人们在离别之际互相拥抱、接吻,我又想起了明柳真。

    她没有来送我,只是昨天晚上来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两句。最后送我踏上离别的车站的,却是这两个“不撞不相识”的大老爷们。

    有时候想想,也的确——爱情分分合合,反倒不如友谊那么坚固、那么天长地久。所以我很珍惜现在这种和朋友在一起的感觉。

    提起箱子掏出票走进检票口,我向我像王笑凯和富贵大叔挥了挥手。

    “九月份我就回来!”

    【12】人生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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