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去哪里,该去做什么。

    现在想来,和乔叶真正待在一块的日子是那样短暂,快乐也是那样短暂的。那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说起来他实际上该向乔叶道声谢的,如果不是乔叶肯低头瞧一瞧他那颗在红尘里滚着煎熬了许些年的心,他真的不知道原来幸福的模样是那么美的。

    道路两旁萧索的景象渐渐地变得热闹起来,他已经走过许多路,走到有市集的地方了。乔涵抬手,拦了一辆计程车去机场,他没有提前买票,因为他真的不知道可以去哪里,又或者说去哪里已经不重要了,这对他都是一样的。

    他去了柜台,随意买了一张起飞时间最近的机票,他进安检区前特意向身后望了一眼。身后是一群形态各异的陌生人,陌生的脸孔将他紧紧地包围起来。

    人声嘈杂,人头攒动,那么那么多的人,乔涵唯独没有找到他想看见的那一个。

    “先生,手抬起来。”安检人员拿着探测器,口气里已经带上几分不耐。

    乔涵点点头,像是个木偶人一样被她摆弄。

    飞机在地上慢慢地转着轮轴,耳边响起女声播报的安全事项,乔涵平静地看着外面的机坪,心里暗暗猜测乔叶此时在做什么。

    他想了一会儿,就不敢再想了。他怕他想到乔叶像乔夫人说的那样,娶了一位知书达理,美丽贤淑的千金,她待他也很好,好到没过几年,乔叶就把和他的事情全忘了,两个人琴瑟和鸣,生一双儿女,阖家欢乐。

    飞机在一阵几乎是刺耳的轰鸣声里,骤然起飞。直冲云上,穿过云层,没过多久,窗下的事物就变得如同蚂蚁一般。那些楼宇和人流,变得那样渺小。

    此去经年,此生不见。

    乔叶在医院里的吸烟室,靠着窗户向外眺望。他指缝间夹着一只燃完的烟蒂,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耳边传过一阵轰鸣,乔叶看着天上遥遥飞过的一架飞机,心里没由来的一跳。

    当他深夜回家,再也没有人为他点着一盏昏黄的灯,静静地等着他归来的时候,他终于明白那不安从何而来。

    乔叶跪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任那浓重的夜色将他吞噬,他嗓子里有一种浓重的痛意,胃里翻滚上浓烈的灼烧感,他几乎是一路踉跄着跑进卫生间,扒着卫生间的马桶,一阵又一阵地呕着酸水。

    他这一天没有吃东西,自然是什么都吐不出来。可是他没有停下,直至吐出来的东西里甚至有了血丝,他才扶着一旁的墙,颓然地坐了下来。

    他眼睛红了一圈,面色苍白的活像一只刚从阴间爬进人间的鬼。

    乔叶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很轻地飘向远方。

    “哥哥,你骗我。”

    “说好了今晚上,要做鱼汤喝的。”

    “你没有等我。”

    可是这偌大的别墅里,再也不会有人敛着笑意,眉眼间一片水漾的温柔,去低声温言地哄他。

    夜风在深夜里低低地哀吟,像是沉重的叹息。

    乔夫人走的那一天,很突然。

    在经历了两次局部切除,无数次化疗后,乔夫人过年时仍存的那几分风韵已经完全不见了。她似乎是一夜之间就干瘪了下去,像是一只开败了的玫瑰,凋谢的那样快。

    她的头发已经掉光了,面色也是病恹恹的,带着几分灰突突的神采。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汗液粘腻在每个人的肌肤上,显得格外闷热。她将乔叶唤来床边。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自己的外孙。

    乔叶瘦得像是一片枯叶,过分的消瘦使得他高挺的眉眼变得凌厉起来。他的眼底不再是轻佻的招摇,也不再是一片和煦的暖阳,他眼里曾经的温暖都像是被冰封了一般,变得那样冷漠而阴郁,似乎里面积着一片沉沉的深潭。他抬眼扫视人的时候,哪怕只是一个眼神,都让人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来。

    乔叶身上一些东西,已经完全被转变了。在乔涵走后,乔叶并没有去寻找乔涵,因为这到底是谁做的,乔涵为什么会一声不吭地离开,他心里明镜一般。他知道他就算动用关系网,费尽心思地找到乔涵,以乔涵的性格,他也绝不会和自己回来。更何况,让乔涵这个时候回来,只会让乔涵难堪,让所有人的位置都尴尬起来。

    不是因为不爱他,不去找他。

    正是因为太爱他,才会重重顾虑,怕任何一个鲁莽的决定,会伤害他。

    即使知道总会有再聚之时,他还是对那别墅里漫长难熬的长夜感到害怕。每个夜里,那种寒冷和孤独都会一遍遍侵蚀他的神经,那些甜蜜的记忆会在他的脑中不停地轮转,这是一种酷刑。

    不比凌迟好过多少。

    在乔涵走后,乔叶似乎是一夜长大了。他不再去那些风月场所,不再和女人亲近自如。他变得沉默寡欲,甚至连眼神都懒得在别人身上多作逗留。他不在医院的时候就在公司处理事物,月亮岛的事情在他的料理下渐渐有了起色,已经开始施工了,也断断续续有过几家商媒来要采访他,但乔叶通通都拒绝了。

    在他心里,月亮岛始终应该是他和乔涵一起努力的成果,现在就剩他一个人大包大揽地接受采访,算是什么劲?

    乔夫人向他深处枯瘦的手指:“来,小叶,让奶奶好好看看你。”

    乔叶抿了下唇,沉默地坐在床边。

    乔夫人低低叹息一声,看着乔叶冷峻的眉眼下藏着的浓重的疲惫,心里泛上一股莫名的心疼。她说:“你恨奶奶吗?”

    “不恨。”乔叶垂下眼。他知道奶奶有奶奶的立场,他只是恨自己,恨命运弄人。

    “……他待你好吗?是真心待你好吗?”

    “如果一个人,能够在最危险的时候放弃求生的本能,抑制住本能反应挡在另一个人身前,替他挡下最危险的事情,您还有什么可不相信,不放心的呢?”乔叶抬头,眸色里暗沉沉的,满是痛色,“我曾经在他昏迷时,在他的床前发过誓,从今以后,我就是他的脾脏。”

    乔夫人长长地叹息一声,目光却温软下来。她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心底终究还是软了下来。

    “那我就放心了。”乔夫人点点头,从手腕上褪下那只带了几十年的翡翠镯子,放在乔叶的手心里,“我本意并不是打算折磨你们俩的,只是……我活了一辈子,没想到也被那些世俗所缠。这些日子我愈发觉得,人呢,只要活着,平安喜乐便好。奶奶就要走了,奶奶自私地希望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爱你如生命,能替我照顾你。我不希望以后在天上,还看你这么浑浑噩噩的生活下去。”

    “奶奶。”乔叶有些吃惊地抬眼望她。

    “我死以后,把他找回来吧。”乔夫人露出一点点笑容,眼角处岁月的痕迹愈发深刻了起来,“别忘了给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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