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暗了又亮,亮了又暗,日子在疯狂的研习中度过。这次师傅回来又给了她新的玉简,是他的最新笔记和记载,毕竟,修仙界通用的玉简里的记载往往都不是特别全面,有些偏远地区的情况这些玉简是不会记载的,那都藏在门派的书楼里。

    缺乏必要的冷门知识,这也是散修易丧命的一个重要原因。

    东西实在很多,待到祁音从这种焚膏继晷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时,一月时光已经匆匆而过。

    随着人流下了船,祁忻祭出自己的法器。

    他们马不停蹄,一路向西而去。

    飞快地掠过这片大陆上最大的国家秦国,他们到达了第一任秦王所建的宗庙。

    九尺高的台基,庑殿顶曲线流畅优美,出水飞檐,汉白玉石阶铺展开堂皇的殿。

    越过青琐门,绕过紫宸殿,便是碧**坊。

    门内烟火袅袅,诵经声如同咒语,将来人阻挡在殿门之外。

    祁忻毫不在意,领着祁音径直进了那座平日里的禁地。

    双手前推,一股浩瀚的灵气冲入那供奉的神像身体内,立刻,那神像闪起彩光,一个巨大的黑洞出现在师徒二人的前方。

    两人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那黑洞瞬时消失,而那神像也恢复了旧时模样。

    而落到一个新天地的祁音正暗自微笑:谁能想到,进入秋风原的入口,就在这秦国的宗庙内呢!

    多风,多雾。

    秋风原,名不虚传。

    可此时的祁音并未专注于这白雾茫茫的景色,因为她发现自己有些不妙:平日里常用的灵气护罩竟然在这雾气的侵蚀下逐渐变薄,有被穿透的危险。

    她皱皱眉,想起一份玉简中对于这雾气的描述,便调集体内灵力,施展了一个引火术,将这驱寒气的火焰附在灵气护罩上,仔细感应这雾气的强弱规律。

    祁忻并未提醒她,看来是有心考教了。

    两人在这白茫茫的雾气中缓慢前行,当然,主要是祁音在拖后腿。

    而祁忻只对她说了一句话:“一个时辰后,雾气消散,这风,就要来了。”

    她哆哆嗦嗦:“师……师傅,是这雾气厉害还是那风厉害?”

    祁忻瞥了她一眼:“这个地方叫什么?”

    她欲哭无泪:“秋风原。”

    为了适应这个地方看似美好实则危险重重的环境,她从无暇境偷偷取了不少灵丹之类的消耗品,当然,武器也早拿了出来。这种环境,可是伏击的好地方。

    终于,她算是到了一些规律,灵力消耗不知不觉间慢了下来,看看时间,还有一刻钟就一个时辰了,那闻名全大陆的秋风原的风,便要刮过来了。

    起初是隐隐的一丝风声,接着,那声音就大了起来,雾气迅速稀薄起来。雾气散了,周围的一切也就变得清晰了许多。

    原来,秋风原的真貌是这个样子:青山绿水,最显眼的却是那乱石嶙峋、聚石成海的气象。细细察去,每块石头各有特点,却都是那样棱角分明、刺向天际,而这如勇士一般的石聚在一起,凝成一番气势,纵世人皆俯首,我独向天!

    看着这样的景色,自己的心里也会腾起一股豪情!

    她绽开笑容,正视前方:这天下,不应有她该怕的东西!

    如万马奔腾,似洪流倾泻,狂暴的风,挟着不顾一切的气息,肆虐过每一寸土地。

    她睁大双眼,口中步虚声由低到高,愈加响亮。身形变换,整个人化作一把纤薄锋利的短刃,感受着天地间的一切,顺着自己的感觉,钻进了混乱的气流中。

    狂风卷起天地间一切不堪一击的东西,可这成片的石却屹立不倒,只是沉默着,蔑视着……

    一道蓝光,尖锐地滑破来势汹涌的气流,冲向前方。

    而那个人,只是安闲举步,跟在那道蓝光之后,飘然而去。

    其实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当你对一件事情心怀畏惧时,它就是不可战胜的;当你从心里遗忘它的恐怖时,它就已经成为你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现在祁音就有这种感觉,她现在可以清楚地感应到周围气流之间的摩擦、融合,以及撞击。而她就如一尾雪山寒潭畅游的银鱼,沿着夹缝和空隙,一往直前。

    “阿音——”祁忻的声音传来,“停下,我们要加紧赶路了。”

    她缓缓停下,扭头看向后方。祁忻仍是一袭蓝衣,眉目淡淡,唇角微微勾起,负手而立,风吹到他面前时自动分流,从两侧绕过。在他面前,仿佛什么都不值一提,这样的人,向来是只因天上有的。

    一只大鸟突然出现,是一只仙鹤,特别的是它的眼睛,金辉熠熠。

    它并不惧这狂风,展翅清啼一声,便载着师徒二人飞向远方。

    飞行时间并不长,当然是因为这只灵兽的速度了得。当他们看到不远处的山间小路时,祁音甚至有些不想下来。仙鹤仙鹤,人家样子很“仙气”,子也是很“仙气”的,平日里这只清高孤傲的大鸟怎么会愿意给她骑,这还是第一次享受这种高级待遇呢!说实话,比祁忻的法器舒服多了……

    可是现实决定她必须下来,而且还得先下来给师傅探路,谁叫这是做弟子的本分呢?

    羊肠小道,道上站了两个人,黑衣,短匕,面目冷肃。

    先上前行了道礼,她礼貌微笑:“前辈。”

    “小友。”两人还了一礼,又向祁忻的方向大拜:“道君,家祖吩咐,还请见谅。”

    “无妨”祁忻拍拍仙鹤的脑袋,让它回去,举步向前,“他知道我的喜好。对了,他们都在?”

    祁音也不发一言,只是安静地跟在师傅身后。

    “是的。”两人跟在最后,同样没什么言语。

    沉默一直延续到四人进到山里,越过重重山门,到达山顶的一座院子前,那最后的二位口称门派密地不敢冒进,相携离去了。

    推开柴门,沿着人随意踩成的小径走下去,路的尽头是一座木屋,祁忻推开了木门,里面有声音传出。

    “不生不灭,释氏惟明心见。”是个干净好听的声音。

    却有人哼了一声,接道:“辟谷绝粒,神仙能服气炼形。”听起来沧桑低沉,透出老态。

    前一个声音紧追其后:“谈经入妙,可使顽石点头,天花坠地。”

    后一个也不甘示弱:“炼丹既成,能令龙虎并伏,**犬俱升。”

    木屋内陈设简单,一桌几椅,桌上是三杯清茶,椅上是三个修士。

    左侧的男子长相俊秀,气质却意外地带些悲悯的味道,手中一柄折扇,绘着山水花鸟。他以扇柄轻击杯沿,温温文文地一笑:“藏七界于一粟,佛法何其大!”

    他的对面是一位老人,白须白眉、仙风道骨,一看便知是正宗的道家修士。那老人捋捋长须,看向对面:“藏乾坤于一壶,道法何其玄!”

    两人一个翩翩而笑,一个抚须垂目,其间的火药味却是十分浓重。

    坐正中的是一名中年壮汉,双目微垂,一言不发,伤痕累累的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着,他忽的抬头,看向正进门来的祁忻及他身后的祁音。

    面上现出一丝笑意,他开口道:“让这位小友评评理可好?”

    那剑拔弩张的二人闻言转向门口,径直忽略了走在前面的祁忻,皆打量起一直安静乖巧的祁音来。

    “我?”她有些不敢置信。

    “对。”那俊秀男子摇扇轻笑:“就让这位师侄来说说,佛修、道修,那个更好些呢?”

    那老者也颔首赞同,而祁忻则自在地走过去,坐到屋中最后一把椅子上,招来一杯清茶,轻轻啜饮。

    努力忽略几位大人物目光的注视,她凝神思考后,微有些羞涩地行礼回道:“晚辈只知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再无下文。

    几人看向她,目光皆带笑意,显是看穿了她的转移话题。到这时,她反而消除了先前的畏惧之感,大大方方地一笑:“晚辈以为,世上万物,不可自其一面观起。世事变幻、沧海桑田,自应依据现实,灵活应对。佛也好,道也好,不都是殊途同归,最后只求一个仙道吗?”她目光湛然,笑容干净,“佛家说菩者普也,萨者济也,光明拳可破痴迷障,大愿船济度爱欲海,而道家也讲究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不都是以本心来追寻天道,达到不生不灭的境界吗?”

    几人对视一眼。

    “好!”那老者抚掌而叹,“头脑清明,做我老友的徒弟,倒是够格了!”

    其余几人微笑不语,但室内的气氛已经缓和了起来。

    祁忻放下杯子,为她指点:“原大师、徐道君、忘归祖师。”依次是那位佛修,道修、游侠祖师。

    她忍住内心的激动,恭敬行礼:“原师叔、徐师叔、忘归师叔。”

    “好。”三人皆是含笑受礼,并各自赠了礼物。那个祁忻曾对她讲过的忘归师叔特别说:“叫我木师叔吧,我在世俗时姓木。”祁忻眼中笑意又深了一层,朝向她看来的祁音点头示意,她自是恭敬应了。

    “对了,”右边的徐道君扭头对木祖师说:“让你徒弟带你家阿音去认认门路吧,阿音还没来过这里。倒是有几百年没见你了,我们也好叙叙旧。”

    “嗯。”木祖师颔首,挥手从外面召进了一个古铜色皮肤,眉目冰冷的青年:“千重,这是你祁音师姐,好好招待。”

    那少年目光中现出愕然,但马上收敛了情绪,郑重应了,又向祁音抱拳:“音师姐。”

    她忍笑回礼:“师弟。”

    木祖师满意地挥挥手:“去吧。”

    两人结伴出门,临走时,她回望这简陋朴素的小屋子,再看看那四位谈笑自若、气度高华的大人物,不由心中感慨:这倒真是“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了。

    那位师弟实在是个冷冰冰的人物,一路上没有一句废话,仅仅说了一句“请师姐跟我来”就全无下文,好在她也是爱静的子,默默地观察起这个名声十分显赫,却只有一道羊肠小道通向门派的毕阳门。

    别看门派外面毫不起眼,可门派里却是十分宽敞大气。出了那个小院子沿着大道向下走去,便是门派的主体建筑所在地。而大道两旁是高大挺拔的树木,枝叶繁茂,透出勃勃朝气。

    树叶铺了一地,脚踩上去吱呀作响,抬头就能看到高远的深蓝色天空,山上的空气干燥冷冽,让人觉得十分清爽。而且,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除了他俩并没有别人,只有偶尔划过天际的几道流光,让她觉得安心又自在。

    她安静地踩着树叶,心里在想着那位把他的箭称为忘归的师叔,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偷偷进一趟无暇境,把三位师叔送她的东西放进去,放在外面总是不太安全,还有,这几日的忙乱把她的读书计划耽搁了,得赶紧补上来,,还得想想自己日后是要认真地学炼丹呢还是学制符呢还是学阵法呢,她的这些副业实在太不了,总得想办法赚灵石啊,以后用灵石的地方越来越多了……

    正是安静的时刻,她却感觉有什么向自己背后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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