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门来,外面正是黑白交替的时候,黑暗如潮水一般漫涌过来,想要吞没一切,可那丝光明却仍不放弃,还在做着无力的挣扎,痛苦、压抑,无可逃脱的凝滞情绪笼罩了天地。而紫苑就站在院子里的花树下,没有动作,更没有声音,任森森树影将他掩埋。

    气氛昏黄魅惑,她走过去,发现他目光沉沉,如木一般陷在地里,不动分毫。

    她也不言语,只是静静站在他的身旁。

    过了不到一刻,他仿佛突然惊醒,摇了摇头,看向身旁静立的女子。

    “师兄,”她的声音清淡微凉,“你早就知道了?”

    “嗯。”他举步向外,她亦跟上。

    “那么——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能有什么打算呢?”

    “可我们决不能坐以待毙。”

    “那是当然,可是我们又能做什么,也就是遇上邪修时尽力拼杀,少一个是一个。”

    “那别的呢?”

    “没有别的。”他脚步匆匆,“现在我们力量薄弱,十大门派的意见又没有统一,怎么也不能挑起战争,否则便是一桩大麻烦。”

    她皱起眉,心中不安:“那别的呢?我怕——”

    “怕什么!”他朗朗一笑,“傻姑娘,天塌下来还有师傅师伯他们顶着呢!不要担心,可别小看十大门派,里面的水深着呢!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便是赶紧提升实力!实力摆在那里,任他有什么谋诡计也翻不出天来!你呀!就是心的事情太多了,赶快放松心神,莫要自寻烦恼!”

    她目光放空,迷茫低喃:“我总是爱心,好像已成了习惯……”

    说着,她又想起一事:“师兄,那与妖修勾结的——”

    他淡淡一笑,目中全是煞气:“总有那么些不知好歹的,想要见见阎王爷!哼!”

    走在前面的祁音并没有看到,在他们身后,大片花叶被狂风扬起,又簌簌落下地面,萧瑟、凉薄,不带一丝温度……

    她边走边想,陷入沉思,他也不扰她,只是沉默看路。

    突然,她抬起头,眼睛晶亮:“师兄,我想到了!”

    “什么?”他转头看她。

    她狡黠一笑:“其实,我们还有一件事能做。”

    他以目光询问。

    “我不相信所有的邪修都愿意与妖修勾搭,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就该在这上面做做文章,不要求他能够反叛,也要部分邪修与妖修起了间隙。”她缓缓述来,“我们就给他来个攻心计,要是全修仙界都与妖修势不两立,那些勾搭外族的人,会不会心焦气躁,昼夜不宁呢?”

    “修仙界以前就与妖修势不两立.”

    “不够,还不够。我要的是所有修士都记得勾搭外族之人——罪无可恕!”

    他想了想,道:“嗯,的确,我们可以试试。”

    两人对视一笑。

    “师兄,天黑了呢!”

    “总会亮的!”

    近来,修仙界突然流行起一本小册子,一本从世俗引进的小册子。这本册子是一本故事集,里面每个故事都短小悍,发人深省,竟让许多修士从里面得了启迪,却是让人万万没有想到。

    空桑,万福茶楼。

    这家茶楼是空桑最大的茶楼,平日里一向人群熙攘,吵杂喧闹,可此时却是落针可闻,茶楼中的众人皆无声注视着走近的一群修士。

    “江兄,”张寒天笑容随意,“近来一直未见你。”

    他身旁的是鲜少露面的江乾,他玄色衣衫上用银线栩栩如生地绣了龙虎争辉,整个人不怒自威。他的身后跟了一个青衣仆从,面目冷淡,身上隐隐透出金丹期修士的威压。也怪不得茶楼中众人噤若寒蝉了,这样强大的修士一般是不会以这种方式出现的。看来,即使江乾得罪了高人江家也没有放弃他。

    对于那位高人与江家的仇怨大家也大略知道一些,只是没想到一个小丫头最后竟为江家引来那么大的祸事,并无人知道祁忻对江乾五十年不得寸进的惩罚,只是从他修炼五年修为却停滞在那里的事实中猜到了许多。不过,对于一般人,江家仍是不可得罪的存在。现在江乾出现在公众场合,肯定会附带一名金丹期修士,至于打他主意的宵小之辈,早已化作了尘土。

    江乾的话比以前更少,经过五年的历练,面目棱角更加分明,但显然他并未与张寒天这个朋友生疏:“最近在研习一套体术。”

    茶楼的老板十分乖觉,见几人进来,连忙去开了很少动用的雅室的门。两人未看他,直接进了雅室,那个金丹期修士守在门外。侍者端上茶水和小点,恭敬地退了出去。

    张寒天还是那般和风霁月的姿态,同五年前相比,更叫人一见便觉得公子如玉,他姿态优雅地提起茶壶缓缓倒茶:“说起来,江兄在体术上,可算行家高手了。”

    茶汤缓缓流入古朴小巧的杯子,空气中檀香幽幽,他盯着杯子上的鱼纹,不期然想起秋日阳光下那个脆弱透明的女孩子,闷声道:“那日给我最大一个的教训,便是不要再小看任何人。”

    “呵——”张寒天轻叹一声,“谁能想到呢?还记得曾一起饮酒谈笑,现在也不知如何了。对了,你恨她吗?”

    “这个问题许多人问过我,”他举起杯子,却不饮,只是盯着那杯子,“说恨,没有,可毫无芥蒂,却是不可能的。当日心高气傲,只觉得一个女修而已,不算什么,可后来却吃了大亏。可我却是真的不恨的,她未做错什么,也未赶尽杀绝,我又能怎样呢?我只想一雪前耻,再也不叫人小看。”

    “跟嫂子还是那样?”张寒天突然想起了另一女主角。

    “道侣不都是那样?我与她,只是格外不亲厚而已。”想起自家妻子,他明显有些气短,只是愚钝的他并不懂得妻子与自己为何总是亲近不起来,只觉得大抵世上道侣都是那样吧。

    张寒天倒是比他懂一些女人的心思,可他志不在此,只是安慰他道:“以后会好的,大约嫂子只是不愉你当日找侍妾吧。”

    可他显然并未领悟:“是祖父要找的,祖父问,我便随便道了祁音,世间男子不都是如此?何况此事也未成。”

    其实张寒天也这般以为,一时只觉得女人心思如海,难以捉,便换了话题:“我最近找到一本小册子,是凡俗人著的,倒是颇有深意。”

    “是那本《无题》?”

    “你也看过?”

    “这几日许多人都在看这本册子,管家也给我送了一本。”

    “怎么样?”

    “不错,尤其是那‘狡兔三窟’的故事。”

    “孟尝君为了自身安危,当真做到了狡兔三窟,可他在受齐王猜忌时投奔楚国,最后帮助楚国灭亡了齐国,连自己的祖国都能抛弃,即使狡兔三窟又如何?”

    “这样费尽心机的算计,最后也不过是落了个国破家亡,众子争权,却绝嗣而亡的结果。”

    “齐国容不下他,楚国自然更猜忌他,这样的结局,也算因果报应了。长了那胆子的,可不止他一个……”

    “最近妖族活动频繁了许多。”

    “哼!看着吧,就算再来几个孟尝君,也是同样的结局。”

    “放心,总有你大展身手的时候。”

    ……

    幽香盘桓于雕花窗栏间,人声渐隐。

    在此交谈的两人本未想到,这本册子是他们的旧故所写,更未想到,有些较量,以超乎想像的场面在暗中铺陈开来。而这本小册子,只是第一步而已。

    对于她的教化计划,祁音费了极大心力去做,但当准备工作做好后,她却没时间查验自己的成果了。因此,当空桑城中她的两个故人谈论起她的杰作时,她早已踏上了游历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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