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各宗室的人纷纷进来拜年,福临这一代能活到现在的没多少,下一代的子孙也稀少。太皇太后年纪大了,也想见这些旧人,还有那些年轻的孩子,每次也是乐呵呵的。

    西三所里,纯孝正在绣荷包,新挑的花样,一针一线十分认真。虽说有专门的绣娘,但这是送给亲近的人的,必须亲自动手,纯孝更凡事要力求完美的,因此每样绣品都是不做而已,做时就必定全心投入。又不是漫无目的地捡了花样来做,每一年她都会为自己定下一个主题,比如今年的“鱼”,纯孝特意让人拿了玻璃缸子装入游鱼,还放了许多小桥木屋的制品便于定型,她观察每一条鱼游动的瞬间,每一个回旋。或许有人会说她太较真,但生活的情趣不就在这每一个小瞬间?如果连鱼之乐都能体会到,不是更能体会到人之乐?因此,她能做的不多,却努力赋予各个作品“灵”。

    “公主,太后让人送了粥品来。”翠茹端着东西轻轻地走了进来,看到公主又浑然忘我了,只得大着胆子出声。公主平日里虽不随意打骂奴才,可是也绝不许放肆的。

    纯孝此时却只得无奈地放下手中的东西,太后自己没有生育,也就格外关心这些小辈。或许是被孝献皇后压制的太久,她的子更趋于平和。在额娘去后,纯孝还是感激这位嫡母的关怀的。“拿过来吧。”

    纯孝拿起瓷勺舀着吃,现在才发现还真是饥肠辘辘了,甜而不腻的果粥暖了胃,也暖了心。“皇额娘可还有说什么?”

    “太后娘娘正在和其格格说话呢。”其格格就是随蒙古使者一起进京的其其格,科尔沁三等公吉阿郁锡之女,是定了要入,因年纪还小就还未册封,只在太后身边跟着。

    “听说今日和硕柔嘉公主进来了,大概要先去慈仁。”翠芳在旁说,和硕柔嘉公主是安亲王岳乐次女,后被认作顺治与孝献皇后的养女,当时为了安抚三藩之一的靖南王,出于政治的需要,在顺治十五年的时候,年仅6岁的柔嘉就被下嫁给靖南王耿仲明之孙,耿继茂之子耿聚忠。耿聚忠被封为三等子和硕额驸。但直到顺治二十年十一月两人人才完婚,下嫁的时候柔嘉也仅仅12岁。此时应该是回京探亲的了。

    几口下去,粥已见底,纯孝接过翠茹递上的帕子擦了擦嘴,“去慈仁吧。”

    这时,庄亲王博果铎也在前往慈宁的路上。他是和硕承泽亲王硕塞的长子。硕塞是皇太极的五子,她的母妃叶赫那拉氏年轻时与太皇太后交好,只是在硕塞出生不久后,叶赫那拉氏便被皇太极赐给大臣为妻了,之后一直无缘得见。太皇太后感念与他母妃的交情,还亲自挑选了费扬古的爱女那拉氏为嫡福晋。硕塞本人也一直很争气,本身便是个真正的“文武双全”,一直受顺治的重用,或许是天妒英才,硕塞27岁便卒了,年幼的长子博果铎承袭了他的爵位。

    此时看见已经长得一表人才、英伟不凡的博果铎,太皇太后心中感怀,“可还好?当年还是小小的一个,如今博果铎也长大了。”

    博果铎也很高兴,上前来打了个千,“奴才可好了,倍儿壮!太皇太后可玉体安康?那定是的了!博果铎可是日日为您祈福呢!”这也算标准的自说自话了,但能说的太皇太后开心就行。

    太皇太后果然笑的合不拢嘴,“就你会说话!出了这门你要是还能想起哀家就是菩萨显灵咯!”

    “别别别,要是菩萨天天显灵还不得累着她了!”博果铎对这种说来讨长辈开心的话可是得心应手了,而且这些年来太皇太后对他也多加照拂,他心里也是感念的。

    “就你能说!”太皇太后打趣了句,“当年硕塞还在的时候,也是这么跟哀家说话的,每每能讨得哀家开心……你到与你父相似了。”

    “阿玛……”博果铎想起记忆力那个高大英武的身影,也不觉地恍惚了,记忆力的人脸已经记不起了,当年额娘早逝,阿玛常要出去打仗,可是回来的时候总会亲自教他读书识字、会跟他玩。“我还记得阿玛小时候带我去街市,他说没看过平民百姓的生活,便不知我们这每日的吃食、用具是从哪来的,不知这1两银子与1000个铜子哪个多……”

    “1两银子与1000个铜子哪个多啊?”这时端敏正拿了新做的绿茶糕点来给太皇太后尝尝,听到这话心里好奇便问了出来。

    太皇太后皱了皱眉,博果铎到不介意,爽朗地笑道,“这1两银子和1000个铜子一样多!”

    端敏惊奇了一下,又把茶点端上来,“皇玛姆,这是端敏新想出来的做法哦!”

    看端敏期待兴奋的样子,太皇太后也不再说什么,端敏整天鼓捣着这些吃食,到底还是孩子的一片孝心。“拿些给你表兄也尝尝吧。”复又对博果铎夸道,“这孩子也是心灵手巧的了,这些点心啊连御膳房的师傅都自愧不如呢!”

    博果铎闻言也有点感兴趣了,他好歹也是担了亲王爵,平时什么好东西吃不到,没想到里的公主还能鼓捣出新奇的吃食。只见那小小的糯子,翠绿的颜色,配上清新的茶香,入口也没有普通糕点的甜腻味,到是让人觉得回味无穷。此时翠玉已经端上了泡好的茶水来,咀一口,真是人间享受。“我都忍不住要把这糕点师傅抢回家咯!”

    “说什么混账话呢!”太皇太后也知博果铎是在说笑,两人是同宗的表兄妹呢,况且这天下还找不到能做好吃的师傅?也就是一时新鲜。

    端敏到是听得有点脸红心跳,内心有一丝窃喜,【看来我也不错嘛。】

    此时太监来通报说皇太后、和硕柔嘉公主、固伦纯孝公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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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回转,话说纯孝去到慈仁时,柔嘉已经在里面了。多年不见,她似乎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哭闹着的小格格了,成熟的她更富有女人的魅力,和多年在异乡生活的疲惫、坚毅,或许她现在终于能理解她的皇阿玛了吧。

    “纯孝可来了!皇额娘一直说你肯定会赶过来呢!”柔嘉扬起一抹温柔的笑,看着眼前高贵明丽的妹妹,她也长大了啊。

    “给皇额娘请安。”纯孝先是行了个礼,再看向温柔地看着自己的人,“纯孝可是一直想念姐姐。”

    “你们姐妹也别光叙旧了!柔嘉今日回来,该是喜庆点的!瞧瞧嫁人了就不一样啊,”太后拉过两人坐到软榻上,“福建怎么样?可有苦着你没有?额驸好么?”

    “哪苦了,福建可比京里新鲜多了,”柔嘉俏皮地说,“额驸可是皇阿玛亲自挑的,怎么可能对女儿不好。”

    太后到是有点愧疚,感怀地说:“唉,你皇阿玛当年也是不得已……”清廷入关后需要对付李自成起义的力量和南明政府的反抗,必须借助明朝的降官的力量,只得出此下策。

    “皇额娘,这些女儿都明白。况且现在额驸真的对女儿很好。”此时的柔嘉想起了那个人,脸上似乎也泛起了幸福的微笑,虽然是个人,却对她满是怜惜。

    太后怜爱地柔嘉的头,“你知道就好了。今日和额附回京,你可得在里好好住一阵!人都这么瘦了!”

    纯孝在旁看着心有所感,此时也附和着,“可不是,姐姐定要在里陪陪妹妹呐!大过年的人都往皇玛姆那跑,宝音都孤单了!”

    “哟,你还想谁往你那跑啊!”太后打趣道,复又说,“柔嘉回来了还没看过你皇玛姆吧,我们一起过去吧。”

    慈宁,太监来通报说太后、和硕柔嘉公主、固伦纯孝公主来了。

    太皇太后一乐,“柔嘉这丫头也回来了!”

    博果铎跟着贺喜道,“可不是要回来拜年么!一家人过年自是要团聚的!”

    端敏也想起了柔嘉是谁,那不是当年六岁时就被要求去联姻的公主么,真可怜,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此时太后、柔嘉和纯孝走了进来,请安的请安,免礼的免礼,一应礼节后一家人坐下说起了话。

    “博果铎今日也入了啊,看来你们表兄妹是有缘的了。”太后打趣着,此时也没有什么君臣之仪,男女大防,纯粹是一家人在说话了。

    博果铎到也会做人,“今日博果铎入,与各位表妹妹都是有缘了!小小厚礼略表心意。”说着厚着脸皮叫人拿了东西进来,都是些西洋小玩物。

    几人到底是养在深闺,惊叹不已。

    那些西洋物俱是银器打造,也是按着西洋东西的样子做的,与本国的东西可是迥然不同。致大方、美观实用。

    就连端敏在现代也没这么致又有古典韵味的东西,眼里惊叹连连。“表兄哪淘来的好货?”

    一句话说的众人大笑,博果铎着头说,“不过是底下人进上来的罢了,福晋知道我今天要进贡特地叫我带上的。能讨得各位妹妹欢心就好。”

    众人再被博果铎那憨样逗笑,没想到看着挺高大威武的人还有这样子。

    又复说笑了几句,太皇太后看到今天难得的“子孙满堂”,也是高兴,又人人赏了一份礼。

    “柔嘉回京后还没去见过安亲王吧?”太皇太后问道,安亲王岳乐就是柔嘉的生父,。

    “柔嘉一回京就先进来探望皇玛姆、皇额娘了,打算到时和额驸一起去看望阿玛。”柔嘉说。

    “嗯,是该带女婿去见见安亲王了。”太皇太后心中安慰,还是个孝顺女儿啊,又说,“端敏也快出嫁了,也回去见见简亲王吧,你们父女两也好好聚聚。”

    端敏只得诺诺地应是,这些年来她可本不敢见这身体的亲生父亲。

    有了这想法后,太皇太后又想到常宁这几日总嚷着要出感受节日的气氛,兼之刚刚小辈们“养在深没见识”的样子,遂决定让博果铎领着他们到民间见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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