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之后【全本+番外】 作者:冰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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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只有颓败的建筑,繁芜的山野。

    那么多人化身白骨,他要恨这些白骨,可也拿它们无可奈何呀!

    而这样深重的仇恨,谷云起却一直背负着,他活得有多痛苦?

    甘为霖又开口了,语声冷得如同刚穿过一座冰窟。

    “只是将你取出来,以我的技艺,又怎会致她死地?”

    谷靖书泪眼朦胧中,只觉这位神医侧过去的半边面颊铁一般地冷硬起来,漠然地拒绝着他人的分担或推托,吐词清晰地道:“但她生下孩子,却想不出该怎样才能让这个孩子长大成人。那些人知道她怀着身孕,若给看出端倪,即使藏得再好,又或是真能平安送走,只怕仍无法摆脱有心人的追杀。”

    不止谷靖书,连在后面听得直有些冷汗涔涔的南宫玮两人,到此刻又不由悬起了一颗心。

    那她──他是怎样将谷靖书带出山,甚至令他平安长大的?

    甘为霖没有看他们任何一人,仿佛只是自叙往事,只是声音不免激越,情绪更是大起波澜,道:“我在她肚腹重塞入东西,以羊肠线缝合,好让她看起来仍是未及生产的模样,绝了一些人追杀谷氏后代之隐患,才能够真正令那孩子摆脱一切危机,不再受到牵连。”

    南宫珏眼睛已经瞪到滚圆,以他的脑袋瓜,想要弄清楚这当中的复杂问题,想必是很难了。但他摸着谷靖书手心里湿作一汪儿冷汗,忽然似觉有必要为谷靖书伸张一些“正义”。

    他大声道:“靖书的娘亲并不是生他而死的,是不是?”

    他虽则有些傻,却很敏锐地清楚谷靖书是在为什么忐忑不安,脸色苍白。

    只是他这样问,回答的却是谷靖书自己,一摇首,一行泪,一声痛哭。

    “非生我而死,却仍是为我而去……我、我……”

    我要以什么面目,才得见那二十多年前便葬身此处的,虽未谋面,犹恩深似海的父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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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声音这样悲恸,即使是固执如一头小牛的少年,也不禁茫然了。

    他仍紧攥着青年的手,抚着他柔韧紧绷的腰背。他思虑不到那么复杂的问题,那么纠葛的情感。他简直想要同从前一样,不讲理地强行将那些伤悲从青年脸上抹去,再用那屡试不爽的法子──通过至乐无上的肉欲交欢,把那些无谓的痛苦都从他心中挤走!

    然而他焦躁地以脚跟狠狠碾压者脚下那覆着青苔的岩石,竟自忍耐住这种自私的念头,只道:“靖书,那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哭。”他的声音也能如此低柔,仿佛为青年担负着整个青天,同时还要神色恒定地望着他的眼,安抚他的心。

    谷靖书正在崩塌成碎片的世界便由他擎住了,且一动不动,只等他自己重新收拾完整。

    这孩子什么时候彻底长大了,没有从前蛮不讲理的命令,没有以往不管不顾的痴缠。他明明仍是不太能懂得这些事情,但挺直的肩背,温柔的安慰,却仿佛是一个能支撑天地的男人绞尽脑汁所能想出的最好办法。

    他虽说“你不要哭”,其实却做好了迎接一场漫天豪雨的准备。

    无论那悲切的洪流来得有多么猛烈湍急,他都将屹立不倒,永远作为他的依靠和支柱而存在,而昂立。

    谷靖书这倒不哭了,他的父母那般执着地要他活下来,哪怕连他们的存在也一无所知,哪怕对这刻骨的仇恨无力承担,他们也并不在乎地要他活下来。他更不该以自怨自艾来充塞这本该另有意义的活着的生命。

    所以他与少年握着手,便联成铁一般坚定的意志!

    甘为霖大约还沉浸在二十多年前那惨烈血腥的现场中,背负着的双手指爪弯屈,青筋暴露,几乎要扭断了那节节指骨。他阴惨惨地一笑,道:“那当然怪不得你,是死是活,你只能接受,难道还能自己做主?”

    “前辈……”

    谷靖书好容易颈项硬挣了一些,想要劝说,却一时不知从何劝起。他想,甘为霖那样做并非为的什么好处利益,天门危殆,这人还要留在天门,那是生死也置之度外了的,无可非议。

    甘为霖道:“能自己做主的,偏生却要……却要以身殉死!简直糊涂到底,可笑之极!哈……我为什么又要救走你的儿子?你连为着他也不肯活着,我何须多此一举,多此……不义不仁之举?……”他忽然仰起头来,笑容凄厉得简直有些狰狞,“我岂止不仁不义,而且冷血无情!你既然骂我无耻厚颜,只为满足私心,我自然只能是这样的人,做这样的事!所以你的孩子,我送给了别人;你的兄弟,我不闻不问;你的秘密,我……只恨不能挖出那半只脑子,将它抛诸野路,尽数忘记!”

    谷靖书张口又闭口,他想要宽慰这个人,却分明觉得自己说的一切都将苍白无力。甘为霖做了一件“残忍”的事,保全他却必致他母亲于死地;谷雁回必是不忍见爱侣那般痛苦惨厉吧,所以痛斥甘为霖所为“不仁不义”……过去的纠葛之繁复,就连谷靖书也揣测不出更细致的东西。他只是隐隐觉得,为谷雁回一场“误解”的怒斥竟郁郁数十载,甘为霖该是有多少冤屈与愤恨,直将长歌当哭也未必抒泄得尽。

    甘为霖说了那些话,却望着半空,发了一会儿呆,没再言语。

    而谷云起却不知正在这山中何处,或许正一寸一寸地死去。

    谷靖书百爪挠心地焦虑起来,他真想问:你到底救不救我叔叔!

    他却不敢这般放肆,他也没有资格和权利对这个人有任何过分的要求。

    谷雁回那样叱骂他后,有没有后悔,有没有挽救?

    甘为霖仍是头也不回地走了,甚至二十多载后也艰于放下执念,他更不敢激怒这人。

    他的焦急却传递给了手心相合的少年。南宫珏一转头,对着甘为霖皱一皱眉,喝道:“你还要呆上多久,偏要拖到谷云起回天乏术么?”

    周围这许多人,也只剩一个南宫珏敢对甘为霖如此大声喝呼了,所以这回竟没有人出口斥责他,反倒为此刻还能有人出如此声音而松一口气,不必再笼罩在甘为霖带来的阴霾压力之中。

    甘为霖似乎也在迷惘,迷茫于自己负了这许久的气,如果就此打破誓言,还有什么意义。

    而坚持下去,到底又还有什么意义。

    南宫珏等了一刻,见他不答,便拉着谷靖书要转身而去,道:“靖书,这个人靠不住的。这样犹疑不决,还能做成什么事?”

    南宫玮却嗤之以鼻,心想若没有这甘为霖带路,又能去哪里才能找到那谷云起?但他素来以秉承父亲性情意志着称,虽还未细想怎样将这天门宝藏据为己有,那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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