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柳涟漪好不容易重新平静了下来,医务室的门再一次被撞开了。

    真田扶着受伤的切原赤也急匆匆地赶了进来。柳涟漪一惊,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切原偏过头看了她一眼,结果入目的是对方眼里毫不掩饰的诧异和担忧。心里生出一股复杂的情绪,他不自在地扭过头,偷偷瞄了一眼真田。真田的注意力都在切原的伤上,好像并没有发现病床上的柳涟漪。

    医生得出的结论是,切原赤也不可能再继续比赛了。

    绅,华村还有手冢商量着,这一局大概是要弃权了。反正这一局无论成败都不会影响整个对抗赛的结果。日本队赢定了。

    但是这对切原无疑是个坏消息。但是几度抗争,最后被真田一句语重心长的呵斥镇压,他不得不颓废地坐在椅子上,等待医护人员把他带到医院去。

    这个时候,贝克先生过来请三位教练出去商讨接下来比赛的问题。

    于是,医务室里只剩下真田,切原,柳涟漪还有一个小护士。

    小护士忽然想起柳涟漪手里的暖瓶该换水了,于是匆匆忙忙地走出了屋子。

    这回,只剩下柳涟漪独自面对真田和切原了。

    气氛有些沉闷。

    打破这种沉闷的竟然还是真田。

    “柳桑,你还好吧?”

    柳涟漪愣了一下,然后迟疑地点了两下头,接着又问:“切原还好吧?”这句话是看着真田说的,她不指望切原会回答。

    可切原偏偏亲自回答了这个问题:“还没死……”虽然怨气很重。

    柳涟漪惊讶地看着他,嘴巴里不自主地吐出了下一句话来:“啊呀,你不是很讨厌我的么?”

    “我只是嫌你这个女人很烦而已!”切原立刻瞪了回去,紧接着又不自然地低下头,“我怎么知道事情原来是那样子的……”

    柳涟漪闻言愣愣地问:“你说什么?”

    “赤也。”真田突然出声,语气里是红果果的警告。

    切原赤也咬咬牙,紧紧地闭上了嘴。

    “为什么不让他说出来?”柳涟漪的倔脾气上来了。她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对自己很重要,可是却被刻意隐瞒。心里萌生出一丝莫名的希望。

    “对不起,柳桑。赤也,我们出去。”真田紧紧地皱起了眉头,然后转身要走。

    “真田前辈,跟山田和我有关,对吧?”柳涟漪从床上爬了下来,“有什么事情就请你说出来吧。”

    真田不会撒谎,但是他什么也不能说——毕竟这是好友的委托。

    “真田前辈,我真的很累了。我不想再生出什么事端来。”柳涟漪径直地走到他面前,挺直腰杆坚定地抬头看着他,“上回在关东大赛上,对于我当时失态的表现,我向你们两个道歉。我的怒气只针对柳莲二。现在我连对他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我请、求你们,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早点把这件事情了结掉。”

    柳涟漪的怒气只针对柳莲二。这是她刚刚发现自己能够相当镇定地面对真田和切原时明白的。

    “柳桑,想早点把事情了结,就去向山田家——道歉吧。”真田刻意在山田家后面停顿了一下。

    柳涟漪忽然想起了之前柳莲二对她说的话:“涟漪,去向山田道歉吧,真的,别把事情再闹大了。”

    但是那个时候怒气不断地涌上来,她已经没办法好好体会这句话里头的深意了。

    她柳涟漪在柳莲二面前总是没办法保持冷静。

    可是现在不一样。她听出来了这句话里面的深意。

    切原看着柳涟漪沉下来的脸,心里愈发着急,差点脱口而出:“柳——”

    “我知道了。”柳涟漪的娃娃音忽然变得清冷无比,听得人心里有些发凉发苦。她朝切原和真田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谢你们。”

    真田在心里松了口气:这样不算违背好友的委托吧……

    真田你在自欺欺人。柳莲二一开始不让他们告诉柳涟漪,是不希望她知道问题已经升级变成了柳家和山田家之间的利益纠纷。可刚刚“山田家”三个字的突出,让身为柳家人十多年的柳涟漪一下子就明白了期中的利害关系。

    她怎么就忘了,千金小姐山田静和背后是那个拥有雄厚的商业势力,国内排名仅次于迹部财团的山田集团。这是柳家惹不起的。她更没有想到,山田静和为了和她争柳莲二,把家族都扯了进来。这是她柳涟漪永远也做不到的。

    “啊,切原你要不要穿件衣服,这样会着凉吧。”柳涟漪若无其事地指了指切原赤|裸的上身。

    切原的脸噌地一下红了,然后倔强地摇了摇脑袋,冲她喊着:“没关系,我还没那么脆弱……我可是立海大的王牌!”

    苏尚和越前重新赶回赛场的时候,正好碰上肩膀缠着绷带的切原赤也面红耳赤地从医务室里走出来。

    他们惊讶地看着他朝里头挥了挥手:“那我先走了,柳。”

    “嗯,好好养伤吧。真田前辈再见。”明快的娃娃音里头,夹杂着丝丝沙哑。她还是很累。

    “啊。”真田压了压黑色的帽檐。

    苏尚诧异地瞪着切原赤也,切原看见他们俩愣了愣,抓了抓黑色的海带头,然后不耐烦地冲两个人挥挥手:“看什么看,没看见过立海大王牌吗?!”

    “切,谁看见过挂彩的王牌。”越前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

    苏尚很不厚道地喷笑,然后在切原愤怒的目光下立刻收敛,清了清嗓子,装作正经地问:“你们和好了?”

    “你没有眼睛么?不会自己看么?啊——”切原一激动,扯动了肩膀上的伤,龇牙咧嘴。

    苏尚了然地点头,由衷地笑了笑:“很好嘛……”

    “切……”切原没好气地跟着医务人员和他们擦肩而过,走之前还不忘变相激励,“喂,越前,那个凯宾可不好惹,你要小心——”

    “你还是把自己的伤先养好了再来心吧。”越前扬起下巴,一点也不领情,“因为我绝对不会输。”

    事实上,他也做到了。天空在最后的那一刻放晴。

    只是那个“龙卷风扣杀”苏尚怎么看怎么眼熟……

    然后她在回家的路上忍不住问了。越前飞过来一个鄙视的眼神:

    “关东大赛决赛的时候我用过。”

    “我没看那场比赛啊。”苏尚一脸莫名。

    越前眼里的鄙视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满:“身为经理,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不是太理直气壮了?”

    “喂喂喂,越前龙马,我觉得你真的有向部长看齐的架势啊。”苏尚略微有些心虚地挠挠碎发,“干什么时时刻刻提醒我我是网球部经理的事实?我觉得最近我已经很自觉地履行经理的职责了。”

    “因为你还差得远。”越前双手着裤袋,“啊,说起来上回你和凯宾打球只赢了两局?”

    “嗯,他还蛮强的。”苏尚冲着远处夕阳打了个哈欠,顿时热泪盈眶,“干—干什么?”

    “诶~”他意味不明地笑了,“没什么。”

    苏尚狐疑地透过泪水瞥了他一眼,然后不在意地冲前方的越前宅挥了挥双臂:“啊啊啊,我要吃菜菜子姐姐做的饭!!!然后洗澡睡觉!!明天不起来了,不起来了!!!”这场比赛累得她够呛。再加上山田静和的事情让她憋了一肚子气,现在正好大声喊出来发泄发泄,顺便松松筋骨解解乏。

    越前的眼睛瞥过她挥动的双臂,眼神微动。

    柳涟漪是被迹部大爷用私家车送回去的。一看送人的是迹部大爷,苏尚才能放心地跟越前回家。

    别的不说,迹部大爷护短的表现在刚刚和柳莲二冲突的时候,表现得可谓是淋漓尽致。

    柳涟漪倒在后座上,头微微歪靠在车窗上,眼睛盯着窗外不断后移的景物出神。

    迹部也累得慌,头靠在软垫上假寐。

    一时间车里的气氛倒也挺和谐。

    直到柳涟漪沙哑的娃娃音打破沉默:“谢谢你啊,刚刚。”

    迹部仍旧闭着眼睛,嘴角翘了翘:“啊。说起来,你的言行还真是越来越不华丽了,嗯?”慵懒的尾音透着些许试探。

    “啊,确实。”柳涟漪想起自己那个时候头脑发热的表现,兀自摇头,“你不用小心翼翼的,想问就问好了。”

    “本大爷什么都不想知道,别拿那些不入流的事情来烦我。”迹部按了按跳动的额角。

    柳涟漪冷笑一声:“也没错。你迹部大爷如果想知道什么事情的话,派人查一查就好了嘛。家大业大,这点不入流的小事本就是小菜一碟。”

    迹部真开银紫色的双眼,瞳孔里透着些危险:“你在讽刺我?”

    “……不,你不用放在心上。”柳涟漪摇摇头,叹了口气,“不好意思,我受了点刺激。”

    “哼,你最好弄清楚,本大爷的家族和本大爷还轮不到你柳涟漪来议论是非。”迹部景吾习惯地进行着口头教训,这是他平时结束不愉快的方式。

    不巧的是,今天这种居高临下的大少爷派头,柳涟漪无法平静接受或是向往常一样那他开玩笑。

    “迹部景吾,请你让司机停车。”她隐忍着怒气挤出了这句硬邦邦的话来。

    迹部不爽了:“你家还没到。司机,开快点。”

    “停车。”柳涟漪固执地重复着。

    “柳涟漪,你在闹什么脾气!”迹部的语气不知不觉变得强硬。

    “我没有闹脾气,我在你大少爷面前闹什么脾气!”柳涟漪的声音不知不觉高了八度,“车里的玫瑰花香熏得我头晕!我家就在前面,我要下车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不可以么?!”

    “很好,司机,停车!”迹部的双眼一眯,眼神一黯,厉声喝道。

    柳涟漪在下车的前一刻冷静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又在揉太阳的某大爷,不自觉得放缓了语气:“头痛的话按风池会更有效。”然后干脆利落地摔上了门,拖着步子往自家公寓走。

    迹部看着那个摇摇晃晃的背影半响没说话。最后轻声吩咐道:“跟上去……”

    苏尚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然后吃得饱饱的,就要上床歇息去。结果被菜菜子姐姐拦住:

    “小尚,吃完饭就睡觉很容易胖哦。”

    苏尚一听这话就断了立刻睡觉的念头。“再等一会吧,消化消化。”她对自己说。

    于是她盘腿坐到了露台上,一边顺时针揉着肚子,一边抬头看星星。

    这年头,不论白天天气多么晴朗,晚上的星星也寥寥无几。苏尚眼神不好,可是随便一瞄,就在可视范围里清楚了今天有几颗星星。

    无聊啊无聊啊……白天都下过雨了,天上没有云,连什么“小星星一闪一闪好像在对她眨巴着眼睛”的情景都没有,不然她就可以边弹吉他边唱歌:“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哦,她的吉他早就葬身于废墟了。就算小星星眨眼睛了她也唱不了歌。

    越前南次郎坐在她身边,拿着一颗小鱼干逗着卡鲁宾,一边和她聊天:

    “今天美少女比赛了?”

    “嗯,是啊,和三师姐比。”苏尚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嗯,你妈妈知道么?”

    苏尚的动作一僵,她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老妈不允许她参加有媒体报道的比赛。结果今天一个冲动上场了。虽然遮住了脸,可名字还是“苏尚”两个汉字,大喇喇地挂在选手名单里。

    惨了惨了,这次属于国际交流赛。美国那边肯定也有报道。要是让老妈通过媒体得知……啊啊啊,那还不如自己先给她打个电话坦白从宽呢!

    她说着就要往电话那里走,结果在客厅门口碰上了手持医药箱的越前龙马。

    “啧啧,你受伤了?”苏尚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遍,“怎么不早说?”

    “不是我!”越前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我怎么可能受伤。是经理你还madamada。”

    “嗯?”苏尚放下了心,懒洋洋地挑眉,“我受伤自己怎么不知道——啊啊啊?!你捏我脸干什么,痛!”

    “诶~你脸都肿成牛油蛋糕了,你不知道?”越前的眼里满是嘲讽和鄙夷,他的魔爪伸向苏尚的胳膊肘,“还有这里,都磨出血来了,你不知道?”说着还拿脚顶了顶她的膝盖,招来苏尚又一声惊呼,“膝盖也都青紫了……你的传入神经有问题么?”

    越前南次郎听到动静跑了过来,然后仔细把她看了一圈:“哎呀,少年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大概少女这两天的脸都是这样的,我习惯了……”

    菜菜子也跑了过来:“哎呀,这些伤是怎么回事?怎么都在关节上?谁欺负你了,小尚?”

    “越前龙马!”闻言,菜菜子和南次郎的眼神指责地向越前。后者无辜地眨了眨琥珀色的猫眼,然后怒了:“我哪有!?”

    苏尚抽着嘴角,苦不堪言地扭曲了脸:“你不碰我一点也不知道痛来着……这样多好啊,你非得破坏!”这些伤口痛的时候她还在比赛,注意力很集中也就没什么感觉了。比赛完了,估计身体也习惯了这种疼痛,所以她一直没发现。

    “你的传入神经果然有很大的问题。”越前鄙视道。

    苏尚没空和他纠结神经的问题,她感觉到经过越前这么一点拨,这些伤口一起发作,还有越来越痛的趋势——

    “啊啊啊,我要去睡觉,睡着了就不痛了!”

    “现在离晚饭结束不过十分钟,吃完了就睡你会重新变胖的。嘿……”越前幸灾乐祸地冲她挑起了眉毛。

    苏尚的动作因此僵持在了楼梯口。

    “所以我劝你还是先把药给上了。”

    苏尚没办法,只好乖乖坐回露台上,在菜菜子的帮助下给自己上药。脸上也被敷了冰块。等到她终于熬到了睡觉的点,躺在床上看着头顶上那盏昏暗的台灯,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漏做了什么。

    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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