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东玉拿过客人的拜帖一看,原来是他的师兄何文中,此人是他老师王庆瑜的第一得意门生,连忙让小厮将人请到中堂,自己也换了外衫。

    “久闻东玉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何文中笑的打量莫东玉。

    “小弟早想前去拜访师兄,只可惜一直没机会而已。”两个人照例先客套了一番,那何文中是个老于世故的了,开口说来意之前,不住的笑呵呵的打量着莫东玉,“前一阵子我们弄了个诗社,可大家总不见你来,这不今儿个我就登门拜访了。”何文中笑道。

    “是听说办了诗社,但前一段忙些私事就没来的及祝贺,这样的好处当然不能忘了我呀!”莫东玉真没想到他是为这事儿来的。

    “行,既然东玉这么痛快,那咱们今晚上楼外楼见好了。”何文中满意的笑道。

    夜幕降临,白天喧嚣的集市此刻已寂寥无人,不过对于杭州楼外楼来说,一天最好的光景才刚刚开始呢,莫东玉随着大师兄第一次参加他们的风华诗社。

    除了一掷千金的客人以外楼外楼的老鸨最喜欢的就是他们这种文人墨客了,姑娘们能得到几句诗词,那身价立刻百倍的涨,总之一句话妈儿爱钱,姐儿爱俏。

    老鸨先带来个几个黑发碧眼的波斯舞姬,“这是小店新来的舞娘,各位先看着解解乏。”

    异域风情的鼓点伴着音乐响起,舞娘们立刻配合着手鼓扭动起她们水蛇般灵巧的腰肢,那穿在身上的轻纱几近透明,原不是为了遮羞,而是为她们蜜色的肌肤又添一层朦胧,百般挑逗之下,众人尚能克制不能不说是圣贤书读的好。

    不过他们另有想法,“东玉,今儿个萧公子来不来?”其他的人都问他,“敢情你们请我原是为了请她,等下都要罚酒。”莫东玉也笑着开玩笑。

    “只要能请到她来,咱们连干三杯不是问题。”何文忠笑着说。

    萧公子见到莫东玉十分的欢乐:“死家伙,见你比见神仙还难啊!”她四周找了一圈儿,不见苏少白,“咦,上次那个阳怪气的家伙哪儿去了?”

    莫东玉笑着了她的头:“他回家了,怎么还在为那次的事情生气,都多久了。”

    她才挥了挥手:“谁说我生气了,就是问问那家伙而已!”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何文中在一边:“萧公子大名如雷贯耳,小生这厢有礼了。”

    萧公子只对他点了点头,又转过身来问莫东玉:“约了你两次都不来,真讨厌!”

    其他的人都捂着嘴巴,“传闻说萧公子有个心上人,难道就是东玉?”

    偏偏两个人都不置可否,萧公子还只吃吃的笑,在其他人眼里那可不就是一对金童玉女,一段风流佳话?

    “说到传闻啊,你们可曾听说过最近六和寺的那件怪事吗?”何文中说。

    莫东玉听到六和寺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心中一动,接下来听到他们说的话:“前几日听说六和寺有一位高僧显灵,白日飞升了。”

    “阿弥陀佛,是去了西方极乐世界吗?可曾留下舍利子?”

    “就是什么都没留下来才奇怪,说是那日六和塔最高处突然佛光大放,众人不知何事,纷纷跪下膜拜,然后第二日再上去打扫的时候只见到高僧留下的衣服,想来竟是白日飞升了!”

    “这是祥瑞啊!”其中一个人问,“会不会为高僧重塑金身呢?”

    “不知道,反正六和寺这些日子香火格外的鼎盛。”

    莫东玉问了句:“可知那高僧法号?”

    “不知道,好像他曾说过不愿留名。”

    “唉,这才是真正的得道高僧啊!”

    莫东玉越听就越觉得不知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一时间他也说不清。

    再说苏少白,接下来的几天,他每天早上**叫就起床,借了辆小车,赶着小毛驴走一个时辰的路到离村子八里远的荒山底下砍树和竹子,这可不是件容易的活计,得专门找那种两年生以内的松树,木质比较软,砍的没那么费劲,但用来做桌子腿或者床柱也足够了。

    第一天他只砍了一木头,其余的时间整理了一些树枝,一起拖回去做柴禾。第二天好歹熟门熟路了些,另外砍了两竹子。因路途远,中午也不便回去吃饭,仍然只有冷饭团,肚子虽饿却实在不想吃。

    正郁闷着,竹子却给了他灵感,他先升起一堆火,然后将竹子劈成两半架在火上敖粥,待煮的差不多了,又放了些洗净的野菜,热乎乎的不说,还带着清香,吃饱后不由得开心的唱起歌来:“郊外伐木中,一碗野菜粥。都道农家苦,谁解其中乐。”

    待下午日头变弱,他已整理好一天的成果,将栓在一边吃的肚子滚圆的小毛驴牵过来,赶着它往回走。

    几天下来,手上打满了血泡,一碰就疼,他找嫂子要了针,默默的一个个挑破了,再将嚼烂了的三七叶子敷在上面,心里还想着,若是东玉来弄,自己肯定会哇哇的叫疼,可也许是白日做事太辛苦,不管再怎么疼,他歪在床上还不到一会儿竟然就睡着了。

    所有的材料全部备齐之后,苏少白还打了壶酒,专门请教了隔壁的黄木匠,就正式开始这次的修茸工程。

    他先将原来的瓦全都取了下来,梁上的龙骨已经朽了不少,全部换成新木条之后,再铺上麦秆之后再倒上和好了的黄泥,又将原来斑驳的外墙全部用石灰粉了一边,屋子立刻显得整洁多了,接下来的就是屋里头的各种家具了。

    各处央来不少旧砖头,垒成一个四四方方的灶,还剩了不少,于是他在外头地上挖了个水坑,将砖头码上去,能储些雨水用。

    这些个力气活做下来,苏少白整个人晒黑了不说,为了方便做事一身短打扮,袖子和裤腿都挽起来,头发也是随意的用布巾包起来,但最惨的是他的鞋子,上面都是泥巴,后跟的地方已经濒临磨破——不论是谁看到他这付样子都不会再想起他也曾是个翩翩公子。

    就连他自己,扛了个锄头前去除草,或是跳着水桶走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农夫而已。

    这日他准备去赶早市,每逢初一十五,附近几个村的民众就会赶到一个叫定河桥的地方,用自家带来的粮食,布匹,竹篓,**蛋,腌菜这些东西互相交换,有的换钱,有的换物。

    苏少白拿的是自家嫂嫂做的小布鞋,本来是做给他的侄子们穿的,料下多了,也就多做了几双,另外还有家里攒的**蛋,芝麻,红豆,绿豆那些,运气好的话,嫂嫂让他换些干辣椒之类的作料,另外再买些米带回去。

    集市上还有人提了自家猎来的野兔,野鸭之类的,苏少白吞了口口水,可却不能花钱买,改天自己去猎吧还是!

    也许是他一个大男人卖小孩子的布鞋颇有点奇怪,来挑选的人挺多,可他不懂那几岁的孩子该穿多大的,弄的其他的东西都卖的差不多了,可鞋子还没卖掉,看天色不早了,只得收拾摊子,自家要换的东西他已经装到驴子身上,准备走的时候,突然就出了状况。

    他那头小毛驴居然不肯走了,不住的低头嗷嗷叫,蹄子不是刨土就是溜达到一边儿去,“犟驴,你发什么脾气?”苏少白记得自己今天喂过草料了啊,他又看了看驴蹄子,没发现有啥受伤的情况啊?

    眼看着赶集的人一个个的离开,苏少白正在束手无策之际,突然有个声音对他说:“这位兄弟,你看看可是货压的太重了?”

    苏少白抬头一看是个年轻的后生在对他说话,他觉得有道理,就将驮在驴身上的米搬了下来,果然小毛驴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苏少白气的给了小毛驴一鞭子,“难怪人家都说懒驴懒驴!你不驮难道让我驮啊!”

    正在没法子准备再抽打那畜生的时候,那位后生又开口说话:“兄弟,你这样子打是不行的,你这驴小,若驮的东西太重,恐怕是不肯走了的。”

    “那该怎么办?”苏少白见那人竟拉着一匹马,不过不是那种高大的骏马,而是一匹小个子的灰马,马背上也驮了些货物。

    “嗯,这样吧,我本是行脚商,路过这里,还要往前赶路,若兄弟肯借你家让我留宿一晚,我帮你将东西分担些也好。”那个人居然好心的提出要帮忙。

    苏少白一听他愿意帮忙,赶紧高兴的答应了,只是他两个人将米袋子装在马身上时,苏少白有些疑惑,“这马看上去不比毛驴大多少,驮货好使吗?”

    “兄弟你有所不知了,这种矮脚马耐力持久,最适合长途跋涉,驮东西贩运了。”那后生麻利的帮他又捆的结实些,两个人慢慢的朝苏少白家中走去。

    “未知兄台高姓大名?做何营生?”苏少白问那人,而他突然不注意掉了句文邹邹的话倒让对方一下子笑了出来。

    “在下姓段名青,是个行脚商,俗话说就是跑单帮的。”段青爽朗的回答,“那兄弟你叫啥名字?说来我也好有个称呼。”

    苏少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太过咬文嚼字,“在下苏少白,家住柳村,在家中务农。”

    段青听到之后稍微皱了皱眉:“苏兄弟,我听你说话的口气像是个读书人呢?”

    苏少白也不隐瞒:“是的,读了几年私塾,本想赶考的,可因故耽搁了。”他也没详细说。

    段青自然以为是家里不够盘缠什么的也就没再细问了,他们两个说说笑笑,一阵子之后也就到了柳村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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