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西落,天际染上一层薄灰,渐渐余晖浸没,天色黯淡下来,屋中点上了龙凤双喜灯烛。

    锦涵靠在床边坐着,禁不住困意沉入了梦乡,旁边嬷嬷看见,从喜床上拿起一块薄被披在锦涵身上,任由她睡着,怀孕之人嗜睡,礼节上可稍稍变通。

    良久,屋外不远处传来了喧哗声,嬷嬷赶紧摇摇锦涵,将她叫醒,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喜床。细听之下原来是众人吵着要闹新房,后来不知谁说了什么话,吵闹声渐渐消失。

    不久后,响起“咣当”一声,门被从外打开,易轩辰扶着燕王进入了房间,然后转身离去。

    燕王看着房中布置,望向喜床,认出床边的嬷嬷是年幼时曾伺候过自己的,皇嫂还真看重这张尚书的女儿,居然将里的嬷嬷赐给她。

    房中静寂蔓延,喜烛火焰忽高忽低,闪闪烁烁。寻思半晌,燕王望向嬷嬷道:“孙嬷嬷,你先出去吧!等有人叫你,再进来。”

    锦涵听到久违的声音,心中不由一颤,手指在衣底交叉,红盖头微微晃动。燕王的脚步越来越近,锦涵心中激动,暗暗感受着渐近的脚步声,却不料声音戛然而止。

    燕王看着在床榻静静坐着的尚书之女,沉默片刻,开口道:“张姑娘,本王无意冒犯你。你我虽然拜了堂,可本王心中妻子只有一人,不会与你洞房。从今起日,燕王府你可自由出入,本王允许你用一年间去找自己的意中人,这一年你是王府名义上的王妃,尽可享受王妃应得的一切荣华富贵。到时,无论你是否找到意中人,你我都要和离,我愿认你为义妹,这次你的陪嫁全部归还,将来你出嫁,本王再备一份儿嫁妆。言尽于此,从今往后,你就在此居住,一年之期到前,本王不会再踏入一步。若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尽可去找刘管家。”

    该说的说完,燕王头也不回地向外面走去,门“轰隆”响过,紧紧闭上,纱帘被带进的风一扫,微微晃荡,宛如水面浮动的涟漪。

    锦涵此时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燕王专情于她,一心为她着想,这份情意她懂。可是此刻,两人仅仅几步之遥,她想看看他的面容,却又不能。她端着是尚书之女的身份,而非张锦涵。在燕王知晓真相之前,两人只能是咫尺天涯。想到此,锦涵眼中涩意翻涌。

    燕王走出后,看到了一直在院中徘徊的易轩辰,不由问道:“你怎么没去歇息?”

    易轩辰未回答燕王的疑问,此时见他离开新房,急道:“夜寒,我不是千万嘱咐你要揭新娘子盖头吗?你没揭?”

    燕王听好友也如此劝他,斩钉截铁道:“我决不会揭,除非新娘是锦涵。轩辰,你明知我心意,又何必勉强我?”

    易轩辰急不择言,突地冒出一句:“那万一盖头低下真是锦涵呢?”

    燕王看易轩辰急不可耐,胡乱言语,锦涵明明在皇,哂笑:“轩辰,我看你是喝醉了。”

    燕王不将他的话当回事,易轩辰此时又不能解释,脸上不由现出焦急,低声求道:“夜寒,算我求你,我又不会害你,今晚你就歇在新房吧,要不将来你准会后悔的。”

    燕王心中注意丝毫不可撼动,平静道:“我绝对不会后悔,轩辰,劳你担心了。天色晚了,你快去休息,我府中的房间给你留着,你自己知道在哪儿,我就不心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么关心新娘子,要不你代我去新房。我一点儿也不介意。”

    易轩辰见燕王如此调侃他,满脸无奈。

    燕王语罢不再理会易轩辰,径直回到了平日住的院子。易轩辰眼睁睁看着燕王离去,却无能为力。回头看看新房中烛火闪烁,又看看黑夜消失的身影,易轩辰拍拍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夜寒,希望你真的不后悔!我已经帮了你!枉你平时那么聪明,今日怎么就变笨了呀!”

    新房内,燕王离去后,锦涵自己取下了盖头,叠放好放在鸳鸯戏水枕头旁边。出去的嬷嬷看见王爷离了新房,带着伺候的丫鬟出现,摆上了一桌饭菜,看见锦涵已经自己取下了盖头,对她道:“王妃,你用点儿膳食吧,今日还未正式吃过一顿饭。”

    锦涵起身走到桌旁,对孙嬷嬷说 :“嬷嬷,你伺候了我一日,也没正经用过饭,一起坐下吃吧。再者这么多饭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嬷嬷赶忙拒绝:“老奴是奴才,怎可与主子同桌而食。”

    锦涵坚持:“嬷嬷,你若不坐,那我以主子的身份命令你,坐下陪我一起吃。”

    嬷嬷见锦涵眼中没有喜色,不由安慰道:“老奴坐下便是。今日的事,王妃你不必太过计较。燕王殿下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若是知道了定不会如此冷落。再者,这样也看得出王爷对您的真情实意”

    锦涵勉强笑了笑:“嬷嬷,我晓得。自从知道皇后娘娘的这道旨意,我就猜到会是这样。”顿了顿,继续低语:“嬷嬷,夜寒小时蒙您照顾,现在皇后娘娘又把您指给我,真是我的福气。刚刚他让您出去,定是因为我的缘故。”

    嬷嬷看锦涵心细,细细出声:“王妃切不可如此说,老奴没有什么可抱怨的,现在人年龄大了,能在燕王府中度过残生,老奴心中也是欢喜的,他日王妃诞下小世子,您若不嫌弃老奴年老,老奴就继续伺候。”

    锦涵听嬷嬷如此说,了微隆的腹部,柔声道:“届时就劳烦嬷嬷您了。”

    燕王回到院子中,先去了西厢房。

    张嫂正帮着给小宝洗漱,大宝洗过了,坐在床边。燕王刚进西厢房,就被小宝发现了,高兴之余他忘记了脸还没擦,叫着“大哥哥,大哥哥!”就窜到了燕王身边。

    一月多未见,燕王心中也着实有些想念这俩兄弟,紧紧抱住了小宝,掂了掂,笑道:“小家伙,吃胖了!”小宝赶紧挣脱道:“管家爷爷给我们吃了很多**,小宝忍不住就多吃了,大哥哥,你可别告诉姐姐,要不然她又要训我了。”

    提到锦涵,燕王的笑容霎时隐了下去,小宝看到,赶紧问:“大哥哥,你是不是也想姐姐,我们都很想姐姐。你知道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吗?管家爷爷说大哥哥知道,我们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姐姐了。”

    燕王抱着小宝走到大宝床边,张嫂看王爷回来了,赶忙请安道:“王爷吉祥!”

    燕王示意她起来,询问了些大宝小宝的近况就让她退了下去。

    他看着床上的大宝小宝,仿佛看到了锦涵,不由有些出神,大宝瞧燕王看着他们,可眼神却望向他们身后,不由好奇问:“大哥哥,你在看什么呀?”

    燕王回神,大宝的肩膀,温和道:“我在看你们,这一个月不见,长大了不少。”

    小宝着急接话:“大哥哥,你还没告诉小宝,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姐姐呢?”

    燕王刚准备说话,门外传来了刘管家的声音:“王爷,皇中说送了王爷想见的人来。轿子已经停在院门口了。”

    燕王“刷”的一下起身,几步走到门口,问管家:“人在哪儿?”

    管家道:“王爷随老奴来。”

    两人来到院门口,中两人打着灯笼,后面跟着四抬轿。轿中定是锦涵,没想到皇兄提前将人送了回来,总算能见着她了。燕王心中着急,等不及中来人说话,三两步走到轿前,“哗”的一声掀起轿帘。

    一眼望去,轿中昏暗,空空如也,无声无息。

    燕王满腔喜悦化为一心惆怅,楞愣地看着轿内,掀帘的手紧紧捏着帘子停在空中。

    前面提灯笼的人乘机说话:“王爷,皇上口谕,让您打开轿中锦盒。自然能找到您想见的人。”

    燕王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说话之人,转而探进轿中取出锦盒。一手端着盒子,一手开启搭扣。

    灯笼昏黄的灯光下,明黄色的圣旨静静躺在盒子中央。

    管家走近接过锦盒,中的人将灯笼移近。燕王急急打开圣旨,不到片刻看完了旨中内容,瞬间狂喜懊恼挂在了失望的脸上。

    燕王一瞬作出决定,将圣旨放到刘管家手中,交代:“管家,安排他们住下,让张嫂照顾大宝小宝 ,本王现在去新房。”

    言罢,顾不得王爷身份,燕王从人手中抢过灯笼,匆忙离开。

    管家何时见过如此不顾身份的主子,今日算是开了老眼,惊讶过后,赶忙对中诸人道:“几位,请跟老奴来,老奴安排住处让几位歇息。”

    锦涵用完膳,丫鬟收拾了房间,嬷嬷扶着她在房中走了走,消消食。

    红烛已经燃去多半,丫鬟们在房间中添了两个火盆,锦涵看看天色,对身边嬷嬷吩咐:“嬷嬷,我想睡了。”

    锦涵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孙嬷嬷站在身后,伸手去抽出盘发的发簪。

    正在这时,门“咚”的发出一声巨响,燕王闯进了新房。

    屋内的丫鬟们想不到离开的王爷又会回来,脸上露出喜色,赶忙屈膝一齐请安:“恭迎王爷,王爷吉祥!”

    孙嬷嬷按在发簪的手急忙放下,转身向燕王请安,就在这一小会儿,燕王已经走到梳妆台旁,挥手示意其他人退开。

    锦涵听到声响,从镜中看到了去而复返的燕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直到他真真站在自己身后。 一切都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她无法再次忍受等待的煎熬,也不愿再等待,倏忽起身,转身投入了燕王怀中,面容深深嵌入他的前,泪水涌出,双手紧紧的抱住燕王。

    龙夜寒垂下双眸,一眨不眨,紧紧锁住怀中的锦涵,抬起手轻轻覆在锦涵肩上,慢慢移动,感受着手中的充实,最后牢牢环住她,口中喃喃:“真的是你!居然真的是你!”

    锦涵埋在燕王怀中深深嗅着属于他的气息,眷恋不舍地抬起头,望着燕王,手不知何时触上多次进入梦中的容颜,戚戚唤道:“夜寒!”

    燕王凝视着思念月余的身影,抬起手紧紧握住锦涵移动的手,放在唇边细吻,转而深深吻向锦涵的唇,倾诉相思。

    良久后,燕王扶着锦涵坐到喜床上,视线映着眼前的人,喟叹一声:“真如轩辰所说,我今晚若不在新房度过,这辈子都要后悔了!”

    锦涵看燕王懊悔的样子,抿唇一笑,:“那你怎么离去又回来了,你不是信誓旦旦说一年内都不再踏入新房半步吗?”

    看着锦涵戏谑的眼神,龙夜寒后悔道:“锦儿,从现在起你就忘了我今晚说过的那些混账话。以后你是我龙夜寒唯一的妻子就够了。”

    说到这儿,燕王想到未尽的洞房之礼,情急问到:“锦儿,你把红盖头放哪儿了,我还没揭你的盖头,快拿出来盖上,让我补上!”

    锦涵转身从枕边把叠好的红盖头拿出来,放到燕王手中,说:“它就由你给我盖上吧!”

    燕王看着手中的盖头,双手一展,双凤祥瑞腾云绣花盘居中央,站起身,将盖头轻轻盖在锦涵头上,盖头四角低垂,掩住了新娘面容。

    燕王对着隔间,吩咐道:“孙嬷嬷,你们进来!”

    孙嬷嬷听到叫声,赶忙带着丫鬟走进新房,询问:“老奴来了,王爷,不知有何吩咐?”

    “嬷嬷,现在,你来主持我和王妃的洞房之礼!”

    孙嬷嬷闻言,脸上绽出笑容,道:“老奴遵命!王爷请您先稍待片刻。”

    言罢,孙嬷嬷对周围的陪嫁丫鬟吩咐:“翠竹,你去给王爷王妃整整衣冠;碧荷,你去拿‘四子登科’;绿柳,你去准备‘夫妻同心’;兰英,你把‘丝丝情长’取来,动作快点儿!”

    “奴婢这就去!”四人同声应道。

    片刻过后,孙嬷嬷见东西都已准备好,满脸喜色对燕王道:“王爷,您现在可以揭新娘子的盖头了!”

    燕王伸出双手,捏住盖头两边,缓缓向上提起,锦涵含笑的脸渐渐显露。嬷嬷接过取下的盖头交给翠竹。

    嬷嬷接着道:“兰英,把‘丝丝情长’交给王爷。”

    燕王看着手中系着红绸的剪刀,疑惑望向嬷嬷,嬷嬷笑着解说:“王爷,请您取王妃的一缕发丝交给老奴;然后王妃也取王爷的一缕发丝交给老奴。”

    锦涵站起身,燕王绕道她身后,撩起一缕垂下的乌丝,手微动,乌丝就静静贴在燕王手心。锦涵照做,嬷嬷从两人手中接过发丝叠放在一起,双手合住,让两股发丝彼此交融。兰英接过燕王手中的剪刀,取下系着的红绸,嬷嬷用红绸将发丝拴住,用翠竹手中的盖头包住,重又交到锦涵手中:“王妃,请您好好保存。”

    燕王和锦涵对视一眼,同时看向手中,原来这就是“丝丝情长”。

    嬷嬷继续道:“王爷、王妃,请你们坐在喜床上。绿柳,将‘夫妻同心’端过来。”

    兰英伺候燕王、锦涵脱去了喜鞋后,嬷嬷对两人说:“王爷、王妃请你们伸出手来。”

    燕王,锦涵各伸出一只手,嬷嬷从漆盘娶过银针,道:“老奴得罪了!”

    嬷嬷一手执针,一手执杯,从两人中指各取一滴血,滴入杯中,边取边问:“王爷、王妃痛吗?”

    锦涵被刺眉头一皱,喊出声:“痛!”

    燕王想这必有寓意,虽无大的感觉,亦答道:“痛!”

    嬷嬷将酒壶中红色浆倒进杯中,血水交融,嬷嬷继续说:“请王爷执杯,与王妃各饮半杯!”。

    燕王端起酒杯一口饮尽,嬷嬷刚要说不可,就见燕王将唇映在锦涵唇边,将浆渡到锦涵口中。想到身边有人,锦涵禁不住脸上飘起红晕。

    周围丫鬟见状,浮起笑意,赶忙低下头。

    燕王轻笑出声,对锦涵耳语:“我们连孩子都有了,你还害羞!”

    嬷嬷又问:“王爷、王妃可觉得甜?”

    这次两人异口同声:“很甜!”

    嬷嬷看两人感情深厚,欣慰道:“王爷王妃,需记此后夫妻心血交融,心心相印,同心同德,苦乐与共。”

    燕王和锦涵闻言,不约而同望向对方。

    完了这一俗礼,嬷嬷示意碧荷,碧荷端着平底八宝楠木盘走近,上面以红色百福绸帕覆着,嬷嬷接到手里,对锦涵道:“王妃,请您将手探进去,将其中的东西拿出来 。”

    锦涵满眼好奇,缓缓将手伸到绸帕下,燕王静静等待着,不到片刻,锦涵拿出了“花生、红枣、桂圆、瓜子”。

    嬷嬷和丫鬟们见状一同跪下,恭喜道:“奴婢祝王爷和王妃白头偕老,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燕王听完高兴道:“都起来吧,从今以后,你们尽心伺候王妃,本王定不会亏待你们!”

    嬷嬷起身,对燕王夫妇道:“王妃,今夜请您将刚刚的枣、生、桂、子放在枕下。老奴就先退下了。”

    其他丫鬟一同出声:“奴婢们告退。”

    锦涵掬着花生、红枣、桂圆、瓜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枕头下。燕王看着终于成为自己王妃的锦涵,心中情动,身子靠近锦涵,双手从她背后穿过,避开腹部,紧紧搂着,将头贴在她背上。锦涵感到燕王紧贴的身子,内心一颤,放松了身体,由他抱着。

    花烛突然爆出了灯花,“啪啦”一响。

    燕王贴着的头缓缓上移至锦涵颈间,鼻中气息火热,喷洒在脖颈间白皙的肌肤上。时间流逝,锦涵感觉到前轻轻按压的手,一股热流霎时流向四肢,身子不禁一软,倒在了燕王怀中。燕王感受到锦涵的变化,手上不由加了力道,将锦涵转向自己,满眼通红,闪着□,手移向锦涵腰间,轻轻一拉,衣带滑落,红衣散向两侧,层层衣物随着离身,仿若盛开的莲花,层层绽放。锦涵感觉衣物离身,下意识想要去拉,燕王按住她的手,动情道:“别遮,我喜欢你这样!”

    锦涵闻言,红晕更甚,微微侧了头,眼神闪躲,想要避开燕王灼人的视线。燕王岂能让她得逞,偏偏弯下身,捧着锦涵的头,吻吻她的眼睛道:“我伺候你更衣了,接下来该你了!”

    锦涵见自己只剩了肚兜和里衣,红着脸摇头,燕王不等她答应,将她的双手放在自己腰间玉扣上,引导着她解开。锦涵察觉自己做了什么,脸烧得更厉害了。迷迷糊糊间,顺着燕王的手,到了他前。锦涵的手微凉,贴在燕王滚烫的身上,仿若冰块浸入火中,冰火交融,温度不降反升。

    燕王眸中火焰愈烈,沉着声音覆在锦涵耳边:“身子可以了吗?”

    锦涵双眼迷蒙,想起太医说过的话,微微点头。

    闻言,燕王一手搂着锦涵紧贴在自己身上,一手略动将床边锦帘放下。

    帘帷内鸳鸯交颈,共效于飞,一时春光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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