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寒的风声。

    因为有微沁槐带路,就算摸黑行走,两人也没绕丁点弯路,很顺利的就抵达了安纳斯魔具的被封之处。

    微沁槐知晓门锁的开启方法,三下五除二就卸了锁、拉开了材质不明的沉重暗门。

    门后,是一个佛龛形貌的极小洞穴。安纳斯让微沁槐退下,亲自动手往里一捞,发现里面叮铃咣啷,好像还有不少东西。

    不过他要的,只是自己的魔具。因此东西到手,他便无心再探,扭头就对沁槐道:“我该怎么回到地上?”

    微沁槐转手,直直指向黑邃的前方,轻声道:“一直往前,切莫回头。”

    安纳斯不出声的看了她一眼。

    便也是最后一眼。

    直直而去,不再回头。

    微沁槐目送他消失在黑暗里,抬手,先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再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她发现,自己的眼角无泪,但嘴角,有笑。

    这便够了。

    蹲下身子,微沁槐将手探向安纳斯未加深究的小洞穴,仔细摸索了一阵,果真拖出一把银鞘寒冽的邪刀——“素玦”。

    她用衣袖将刀鞘上的灰尘细细抹去,又极为缓慢的抽刀出鞘,任由刀刃在她面颊上投射出一斩而过般的冷光。

    她看着刃面上映出的自己的容颜,深吸了一口气。

    她明白自己没有未来了,就算祈月烛不下命令,她的婆家和娘家也饶不了她。

    所以她一定要保住祈月馀的未来。好在祈月馀是男丁,祈月家和微家为了后代考虑,不会对他怎么样,唯一的阻碍便是喜怒无常,在拿不了祈月烬泄愤后,极有可能把祈月馀推进火坑的祈月烛。

    所以她要用自己卑微的性命赌最后一次,参与施和尚及安纳斯的计划,杀死鬼神般战力的祈月烛,换得儿子平安喜乐的一生。

    她将“素玦”架于颈侧,长吐一口气。

    脑海中,往事飞掠而过,终究一片空茫,连儿子的笑脸也散作烟云。

    她的一生,有太多后悔、太多遗憾,可此时,她的爱与恨都已远去,所以她除了释然的微笑,再无其他表情。

    闭眼。

    挥刀。

    在银光与血色间,在极致的痛楚与麻木间,她最后看到的景色,是白雪与桃花的梦。

    随即,倒地。祈愿与香魂同散。

    黑暗将她与她的血完全吞没。

    万籁,无声。

    &

    安纳斯没想到,自己抵达司君安的槐树小院,已是薄暮时分。

    走近槐树浓荫下的小屋,推开门,刺痛安纳斯眼球的,是满屋室的大红装潢,赤绸与火缎极尽铺陈张扬之能事,共同泼染出一幅新婚燕尔的喜庆图景。

    捏紧了手心中、钥匙链状貌的魔具,安纳斯将下唇咬出了疼痛,可他再抬起头来,只剩下了平静如水的表情。

    他走进那龙凤呈祥的大红婚床,一屁股坐下,将最高级的柔滑面料弄得皱褶横生,活像亲手撕开了虚伪图景的一角,显露出其恶劣丑怖的本相。

    抬颅眺望窗外,等待着溶溶的日头完全被地平线吞没,而心也知,一月之末,月相为朔,日月同升同落,所以今夜,月亮是不会升起的了。

    月不升,便是安纳斯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天,在没有祈月烬陪伴他的决战时刻,也见不到月亮了。

    令他怅惘。

    摩挲着已化为手枪形貌的魔具,枪身的金属冷光刺刀般扫过面颊,他蓦地,就想通了一件事:为何在每个世界,他能与祈月烬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一个月。

    因为月相变化的一个轮回,就只有一个月、三十天而已。

    祈月烬是月亮,他爱上了月亮,所以他全部的悲欢离合,都要在月亮的一个轮回里完结。

    安纳斯回忆起了高中课本里的一副月相示意图:

    【……新月(初一)→峨眉月→上弦月(初七、初八)→凸月→满月(十五,十六)→凸月→下弦月(二十二、二十三)→峨眉月→新月……】

    昂起头颅,闭上眼睛。

    原来旁人终其一生才能体味完整的悲欢离合,到了他与祈月烬这里,所用的时间,不过月亮一个阴晴圆缺的轮回。

    他该是可幸,抑或可悲?

    他的确是从水里,捞着了明月的耍宝猴儿不错,可他的月亮停留于他怀中的时间,竟然只有一个月……

    在日月皆隐,夜色压城的时刻,安纳斯闭着眼,吞下泪水。

    将自己放空……

    听心脏起落的声音。

    听倒数计时的声音。

    听宿敌脚步的声音。

    当祈月烛一身火红嫁衣,推门,惊异后微笑,张开双臂时。

    安纳斯一身素白,站起,手枪的红外射线对准了他的眉心。

    在安纳斯未扣下扳机前,那便也是,为他点落了一滴血染的朱砂吧。

    素玦·觉醒之夜

    眼前是半毁的铁牢门,身后是躲藏在阴影处、没了呼吸般闭眼打坐的施和尚,祈月馀缩着脖子笼着手,呆坐在一堆茅草上,满脑子的不知所措。

    方才,祈月馀刚醒来,“入定”状态前的施和尚仅简短的向他解释了现状、吩咐了他几句话,就正式闭眼龟息、不理世事了。留下祈月馀抓耳挠腮、一脸迷茫,好几次想扒开施和尚的两只眼皮,问他自己的母亲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父亲要让他们暂住地下,为什么他不能一个人尝试着跑出去,还得乖乖呆在此处守候假寐般的施和尚,防止任何人“吵醒”他?

    但施和尚已经虎着一双眼睛,强调过“不许打扰”了,祈月馀也隐约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因此万般无奈的忍了求知欲、压下了焦灼的心,老老实实一声不吭坐在茅草堆上,守候身后阴影里的猪光头。

    周遭万籁无声,滚滚黑雾随着阴寒的气流弥漫铺散,好似里头藏了能吸取人精魂的邪灵,正为好不容易见到的肥美猎物压抑着偷笑。

    毫无照明,毫无光源,要不是知道身后远远坐了个佛像般静默的施和尚,祈月馀一定以为自己身处逃不掉的死穴,他会在渴死饿死前,首先疯狂于永无止尽的凄迷黑暗。

    将身体更加裹进单衣里,祈月馀反复暗示自己不要害怕,但蓦然的,就极度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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