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之计?”

    “哪怕是逞口舌之能,他说的也是哀家明白的事实。况且,哀家查过,他的确是对皇上恨意颇深,一心想要到宫外与家人团聚。所以哀家答应他,只要他能彻底除掉朝颜,我便许他自由之身。”

    “荒谬!”李傅终是忍不住,拍案而起吼道,“他是朕一手教养大的,他性子朕清楚!他手虽辣心却软,除非得已,从不轻易伤害无辜。他即便是恨朕,可子夕又有什么错?!”

    皇太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因为他也恨朝子夕。皇儿呐,他真正喜欢的,是他求而不得的朝子夕,因而为爱生恨。他对你百般温顺,求的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哀家拿着他的把柄,就是要他以倾朝之权,保我张家门楣。”言下之意,如今张家树倒猢狲散,自然是要一拍两散了。

    李傅摇着头,无力地瘫坐回椅上,苦笑道:“你们一起来算计朕。母后,你好狠的心呐,非是血亲,果真是差那么一点吧。”

    皇太后胸口被狠狠拧了一下。李傅从小聪明伶俐,以前在她面前或谦逊恭谨,或撒娇献宝,很是讨得她欢心。可二人多少也心里明白,这母慈子孝中参杂的,是张家势力与太子之间的利益结盟,倒是如今这句怨言,更像是作为一名儿子的真心。

    她不禁也有些哽咽,道:“若你是我十月怀胎所生,我又何须步步算计,深怕你羽翼一丰,张家就难逃兔死狗烹之下场。”可她苦心经营,终是难逃一劫,人臣功高盖主,历朝历代都是君主不可容忍的心头刺。

    李傅冷笑一声,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朝迦懿皇太后行礼,道:“谢母后赐教,朕已经得到朕想要的答案。国事繁重,朕恐怕日后无法时常来探望母后,还望母后保重身子。”说罢转身离开。

    皇太后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毫不停留地步入大雪之中,忽地头脑一热,跑到门前扶着门边冲他大声喊道:“儿啊!不管你是否相信!我是真心把你当亲儿子养大的!”

    寒风凛冽,几乎把她脸上的泪水吹结成冰,可孤独的天子并没回头。

    第九章 春情只到梨花薄

    房中的炉里没剩下多少炭了,火光久延残喘地亮着,却丝毫感觉不到暖意。

    “你既对作为他的替身不满,却又利用他来获取想得到的一切,不是作茧自缚吗?”

    月图原本自得的笑容变得僵硬,冷笑道:“你已落得如斯田地,还要摆出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说教吗?哼,我知你不在乎自身的性命荣辱,可难道连你姐姐的你也不在乎?”

    “她有皇太子,皇上不会动她。”

    “看来你还未知道,成贵人……现在是成妃了,也怀有身孕了。今后,后宫之中怀孕的人会越来越多,没了你这个靠山,李炎真的能稳坐太子之位?”月图满意地看到闻人燕脸色一变,“如今有能力,也有这个资格为你保住闻人莺母子的,就只有我了。若你愿意跪下求我,我就可以考虑一下。”他边说边打量着对方全身,眼中的欲望表露无遗。

    李傅来到戒律斋的时候有点惊讶。

    他想像过那人在这里的模样,每次脑海中都会同时浮现出朝颜最后的样子。他想,那人也应该跟朝颜一样,形容消瘦,看似依旧骄傲却期许着自己的原谅。他跟自己道,无论那人如何可怜兮兮,自己亦不能心软。

    可出乎意料之外,那人不但没有形容憔悴,反而正怡然自得地自斟自酌,连面前的青菜白饭也吃得津津有味,仿佛在吃什么美味佳肴。

    李傅强压着怒意,皱眉问:“谁如此大胆,竟敢给你酒喝?”话一出顿觉后悔,这话在此事说来反而像是关心他了。

    果然,闻人燕晃了晃包扎着的手腕:“他们怕我再划多两下。皇上放心,这点小伤对我来说不碍事。”

    李傅冷笑:“今时今日,你认为朕还在乎你的死活?”

    “皇上若是不在乎,又何必走这一趟。”

    “朕不过看看你不惜使出这些妇人手段,到底所为何事。”

    “奴才听说,成妃怀有身孕了。”

    李傅心中越发烦躁,冷道:“原来是为了你那个出身低贱的姐姐。”

    闻人燕垂了垂眸:“皇上轻贱姐姐本不要紧,可她现在毕竟是太子生母,太子的出身可不能轻贱。”

    “你还敢提太子?!”李傅猛地把桌子上的东西扫落在地,指着闻人燕的鼻子骂道,“你的那点龌蹉心思,朕已经全都知道了!”想起当日在城楼之上,自己跟他诉说选中了闻人莺的原因,想起自己曾对他真心诚意,要与他共用天下,如今只成笑话,嘲笑自己是何等愚蠢。

    闻人燕有点诧异:“你……你当真知道?”

    李傅冷言相讥道:“你不想想自己的身份,也配?”

    原来终是被看穿了。

    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做了自己原来不屑为之之事,却始终不敢表明心迹,便是知道面前之人冷面冷心,再多的甜言蜜语亦不过是一时欢喜,唯有对那人才是真正的海誓山盟。

    闻人燕低下头,掩下一脸落寞:“奴才也自知不配,然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李傅听得他大方承认,更是难受,满腔恼怒中又弥漫出一股酸楚,层层叠叠,又闷又痛。他咬牙切齿地道:“闻人燕!你竟敢……竟敢……朕不会让你好过!子夕因你受过的苦,朕会替他全部奉还!”

    厚重的木门再次被关上,沉重的脚步声声声远去,那人终是离开了自己的世界。

    “以色侍君,几人能得善终……”似是自嘲般,闻人燕呢喃起这句话。

    冷风从天窗上灌入,炉里最后的星火,终是熄灭了。

    春云吹散湘帘雨,絮黏蝴蝶飞还在。

    转眼冬去又春来,外平夷人内除奸臣的天武帝励精图治,天下安康,然而随着护国大将军病重休养,这位天子的性情也似乎一天比一天阴鸷狠毒,喜怒无常,今天一个吏部官员因被弹劾帮自己的侄子谋了个县官之位,便被判了车裂之刑。

    萧闲跪在御书房里,静静地等候李傅表态。也许只是一会儿,也许已经过了很久,李傅终于阖上折子,道:“做得挺好。”

    萧闲不禁松了口气:“谢皇上。”

    “起来吧,没什么事的话今天就这样了。”

    萧闲却没有动。

    李傅有点不耐烦:“还有什么事?”

    “皇上,闻人大将军在宫中病养已有一段时日,虽然如今善贵妃荣宠无双,可时间一久,军中难免没人乱猜测,特别大将军北伐时的亲信……”

    “萧闲呐,”李傅一边用杯盖拨弄杯子的茶叶,一边打断他道,“你以为你们两兄弟是为什么能代管军中事务的?”

    萧闲背脊不禁沁出冷汗,磕头道:“皇上放心,属下等能处理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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