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公务处理到这般迟?”

    彦宗脸色平和了些,淡淡道,“是啊,王妃怎么没有早睡?”

    荃王妃道,“下人们传出话来,说是王爷因为什么事处置了小温公子,臣妾想着王爷您平日待他那样亲厚,处置了小温公子,您也是要难过的。”

    彦宗揉了揉眉骨,道,“不知是那个下人,舌头实在是长的该割了。”

    荃王妃道,“王爷,您自小在宫主长大,难道还不知道众口幽幽么?”

    彦宗道,“行了,本王知道王妃的意思。”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换了副脸孔,道,“长骕该是睡了吧?”

    荃王妃忙道,“已经早睡下了。”

    彦宗道,“好几日不见,该去看看他了。”

    他走在前面,荃王妃跟在后面,两人一起往长骕住的地方去。

    走在路上,因为已是深夜,只有三两个下人跟从,彦宗听着荃王妃裙角落地拖曳出沙沙的声音,慢慢放慢了脚步,叫她不要走得那样急。

    荃王妃自然看的出来,只是略一忡怔。

    她抬头看了眼身前高大的背影,恍如当年初见这人时候。

    豆蔻年华,和一种姐妹躲在月亮门后面偷看家里来的贵客,当朝太子的风华绝代的名声传遍京都,哪个官宦家女孩儿没有偷偷想过自己一朝得见彦宗的情形?

    荃王妃还记得那一日的情形,有人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那人将手背在身后,是极纤长好看的一双,发冠高束,是极耀眼的金色,父亲在一旁微弓着身子在和那人说这些什么,让那人朗声道,“郭相啊!”

    她一直以为那一声“郭相”是她所有美好幻想的开端,时至今日,她才知道,打从看见那长身玉立的背影起,她就注定了一生跟在这个人的后面。

    不离不弃,

    就算他将爱统统给了别的人,但自始至终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的人只有自己。

    世间有太多情爱纠葛,但能够相守到老将爱恨带进坟墓随着光阴一起埋葬的不多,爱也好,恨也罢,

    凡事种种,并非不过爱恨。

    她早就懂了。

    荃王妃伸出手,又慢慢的收了回去,对着彦宗的背影勾了勾嘴角,轻声的道,“王爷,如果您真的喜欢他,就好好地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1 章

    留不得。

    光阴催促,奈芳兰歇,好花谢,惟顷刻。

    是这样的时节了。

    王府四方天空之下是巍峨宽大的房殿楼台,别院与别院之间是条条笔直的石砖铺就的小道,年岁已久,砖缝之间透出青苔的绿色,细细长长的,如同碧石一笔笔画出来般。

    温碧城被关的别院正是王府中大大小小的别院中最不显眼和僻静的一处,往日是彦宗和人密谈时所用,院子里面有直通外面的地道,知道此事的人,包括彦宗在内也不过三个人。

    而这三个人,偏偏包括了温碧城。

    此事当然不是彦宗告诉他的,而是冥幽川密门暗道太多,他自小耳濡目染,加之天资聪慧,小时候便几次三番从机关最为机巧的地宫中逃出来,对密道一类的机关摆设极其敏感。

    被关进此处房屋不久,他便发现这里和王府其他地方的物什陈设大不相同,温碧城留心观察了一番,又仔细的勘察了一遍,终于找出了开启地道入口的机关。

    长条案桌的下面,藏着机关锁。

    温碧城找到机关之后轻蔑一笑,这样的技术,看来西宁王爷是没有花大价钱呢。

    结果上手去解锁的时候,他才慢慢的蹙起了眉头。

    看似是最为普通不过的迷宫锁,真正解起来才发现原来是连环锁,连环锁,顾名思义,环环相扣,一步解错,上一步打开的锁便立即合上,前功尽弃。

    温碧城解过与之相近的是底插式倒拉广锁,而这把锁,比之难上许多。

    他折腾了一会,害怕弄出响声叫人发现,只好先将锁的事放到一边。

    出不出去,他根本就是无所谓的,外面看守的众人,并不能将他困住,这把机关锁,也不能将他困住,他应该做的,是让彦宗再次相信自己,亲自放自己出去。

    彦宗肯松口去救千岚的性命,他就知道一切都还有转机。

    一切的转机说白了,不过是彦宗对自己有多少喜欢。

    有的时候做人真是讽刺,数十年苦练才有的高强的武功,数十年秉烛夜读才有的卓然的文采,统统这些东西,有的时候都比不上别人无来由的喜欢更好使。

    如果他是个女人,那彦宗的一腔爱意足够他此生无憾,可惜他是男人,更是个比一般人自尊心更强的男人。

    彦宗的爱意是他的救命稻草,也是他感到厌烦的包袱。

    他不喜欢,但又不能决然的抛弃的东西。

    就是这样自私而又矛盾的人。

    温碧城恨恨的想,我偏要做这样的人。

    不仅将自己的生死掌握在手中,更要将别人的生死掌握在手中,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他,没有人能左右他的人生,他只为自己而活,从头之尾,

    他只要做那个,人上之人。

    就像小时候在漫天烟火下听见众人高呼西宁王爷万万岁,就像小时候看见冥幽川的众人在烛火阑珊之中跪伏在母亲的脚下,就像——人生本该有千万种可能,而他只要那唯一的可能。

    除此之外的一切,他根本就不信任。

    多变的,猜疑的,自私的,懦弱的,所谓的感情,只是强者玩弄弱者和弱者自我欺骗的借口罢了。

    彦宗也曾经这样想过。

    曾几何时,被信任的兄长母亲欺骗,太子之位一朝被废从天上跌入谷底,彦宗也是这样看待世间的种种感情,直到后来他有了长骕,生命的意义仿佛在那个婴儿啼哭的清晨有了新的更加柔软的部分,再后来遇到温碧城,他才发现原来爱一个人是那样复杂,恰如那一句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有的时候那一腔爱意如同洪水猛兽,稍不留神就会冲出闸口和牢笼,将你的全副定力和理智击倒,让你疯狂和残忍;有的时候它又如满月之光下带着馨香的月桂树,将你满心的疲累和伤痕柔软的包裹,让你温柔和善良。

    它让你变得更好,它让你变得更坏。

    彦宗走到关着温碧城的别院门口,心绪复杂的在离门不远的地方住了脚步,他从未如此踌躇,更何况还是面对这样一个人。

    他拧了眉头又松下,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是同样宽大的手掌,成年男人该有的岁月痕迹都藏在了他的手掌和眼眸,他垂下眼睑藏起手掌,便悄然掩去自己的所有情绪。

    侍卫看见彦宗过来,并不上前问安,只是默默的在他走至门前的时候开了门,温碧城听见开门的声音,以为是安全送晚饭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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