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死在北美辽阔的土地上了。

    露西汇给我下周安排,准备放年假了,她心思开始浮躁,吃着公司定的外卖,浮想联翩。

    我不得不让她正视现实。

    我给她报了下我晚饭的菜,然后告诉她,今晚我陪着设计组熬,在投标书拿出来前,一个都逃不了。

    她就没动静了。我叫方忆杭走前给我冲杯咖啡,我相信他能找到咖啡粉,不会傻到现煮。

    我问合伙人露西怎么了,合伙人说:“唉,甄嬛传已演完,正在和核心组那小衙内抱头痛哭,暴君无道鱼肉百姓,回顾含恨投贼的心路历程。”

    我:“陈阁老,朕抱恙以来,军国大事就仰仗你老了。”

    系着领结的陈阁老沉吟,说:“陛下,保重龙体,少看康熙王朝。”

    我答:“与君共勉。”听见方忆杭敲门,切断通话。

    方忆杭把咖啡放在我桌上。我:“谢了。”

    他站着不动,我去看他,他问:“你也看电视剧?”

    我:“对,我吃饭,看电视剧,还会上厕所。”含了口咖啡。

    咖啡冲得很淡,我记得我不缺咖啡粉。牛奶倒了很多。

    我想起方才口气太差,我不是脾气不好的人,怎么他在我面前我就立刻情绪无缝转换。因为他来意未定,因为佳奇,还是因为他是齐敬恒塞给我的?

    我道:“我们留学那会儿,想听中文了,总拿什么王朝什么大案的电视剧当背景音,嫌谈恋爱闹得慌。”

    方忆杭说:“那比起你们,我们算是有进步了。”

    我没想到他会接话。

    他对我弯弯嘴角,说:“我们一般听郭德纲。”

    7

    那小子收拾完,走了。

    我开视频会话,陈炯明问我:“怎么刚才不好说话?”

    我笑一下,看窗外天色漆黑,想着方忆杭像棵移动的小树那样挺挺直直地走回去,跟陈炯明道:“你说我是不是老了,有点风吹草动就杯弓蛇影。”

    陈炯明:“你老了?”他乐了:“你爸那心腹上次不远万里从檀香山跑来问你,你说的可是你还太年轻。”

    我:“找准参照物。”

    后来就没再说什么。

    良久以来,我已经习惯我身边的人有所求。所有人都有欲望,这不是可耻的事。

    我有得是时间和耐心来玩。方忆杭千辛万苦凑我身边,他想要什么价码,总不可能不开。

    有时候我真恶心自己,越过越像我爸。更多时候我爱死自己,包括从他那里继承的自私和贪婪。我想我是不是就是因为自私和贪婪,搞丢了齐敬恒。

    咖啡喝完,投标书还没出。陈炯明郁郁地说你知道吗,我已经远离声色犬马三天了,青年才俊不好做。我说你这么想吧,我十三天来只能被骑乘,平衡没有?

    陈炯明说:“值得干一杯。”

    他对着摄像头开了瓶红酒,我也开酒柜随手拎了瓶。我们沉默严肃地在彼此的屏幕里对着酒瓶喝,直接跳过醒酒,颇有些悲壮的仪式感。

    喝到后来陈炯明想起问我一开始开的哪瓶,我读标签给他,普罗旺斯一个峡谷酒庄送尝的新酒,口感还可以。他手一挥:“分我一箱!”

    我也醉得不轻,承诺他:“没问题没问题!”

    我真地做梦,梦到温哥华的海空山色,落基山脉,鹿湖,我执意拉齐敬恒去看的普罗旺斯的薰衣草。漫步在酒庄的夜晚,酒庄在梯阶似的葡萄园上,天与地那样接近,我说我把星星送给你。反正能买,买下他的星座的一颗小星命名权,在将来我和他的房子旁立一块授权石碑。

    我希望回到那些时候,我们还能相守。我想着灯火昏暗的酒窖里,我们呼吸着橡木和葡萄发酵的气息,我将他压在木桶上吻,模糊地说你是我的狄俄尼索斯,他痛楚的表情如此生动,点燃我的欲火又忍耐着放任我,我看着他的汗水顺着背脊滑下,皮肤闪着如丝绸如蜜的光,更想撕裂他如丝绸一般裹缠我的内部。

    我想我要是继续梦下去会哭泣嚎啕,因为我已经没有机会了。我的齐敬恒,曾经属于我的齐敬恒,我把他搞丢了。

    我梦到吴悠,他说韩哥你不要和我抢,你怎么能和我抢呢,你只会连累他不会爱他……你连他最爱的妈妈都害死了呀。

    我醒来,被闹醒的。

    有人按门铃,我看眼立表,早上八点。

    我大怒:“没钥匙就滚!”

    过不到五秒,我枕在书桌上,听见开门声,有人进来。他每一步尽管轻,都好像尖锐的刀锋踩在我脑神经上。

    我看见黑色牛仔裤,看见蓝白条纹衬衫下摆,看见一双手抱着一个红色保温盒,人在我面前站住,可能被周围的酒瓶和满室红酒变质的气味冲击。我头很重,抬不起来,整个世界压在我脖子上。片刻后,有人拉开窗帘推开窗,惨烈的白日光照在我背上。

    冬天的阳光很暖,我觉得我再多晒一刻就像鬼片里的灵魂魂飞魄散。那小子这时才珍而重之地放下保温盒,说:“你要睡就回房睡吧。”

    我像个见了鬼的鬼。

    方忆杭去了厨房,冲洗餐具,水流声被压小了,碗和汤匙几乎没碰撞声。

    我从书桌上撑起手臂,屏幕已经暗了,电脑陷入自动休眠,我看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和像蛇蜕或者什么动物的皮一样贴在身上的t恤,方忆杭放一碗粥在我面前。

    他手背上还沾着水珠,指甲修剪得刚刚好。我头脑里一片混乱,第一个念头是想问他为什么倒出来你不知道会多洗一个碗吗,他说:“早上来不及做,买的荠菜粥。还有包子,现在还热,我放在外面。”

    我想他有病,多管闲事。那碗粥是温的,没有冒白雾,在这个混乱的早晨悄悄渗出荠菜的清香。

    我是在回过神之前开始吃,直到刮碗底,我才想起,小时候,去我妈家看我姐。我和我姐不一起长大,有年过年,同在我妈娘家吃饭,小孩坐了一桌,我一顿大吃放下碗筷就要跑去玩,她碰了碰我的胳膊,说:吃完馄饨吧。

    我又老老实实坐下。

    她们家的规矩,最后一道不是馄饨就是菜肉汤圆。都是荠菜肉馅。要是用野生荠菜,味道香,咬起来粗,馅里就还要混一成青菜。个头大,分量足,四个就是一碗。咬下去猪肉紧绷,荠菜像筋一样埋在馅里。

    我那个当年颐指气使明艳动人的姐现在离了婚在巴黎,不知她每天去咖啡馆时,是否会和满地能写几首破诗的法国男人调情,最早使左岸成为标识的博希明者们多时承担不起左岸的生活。而我的外甥都要和当年的我一样大了。

    方忆杭弯腰捡起一个酒瓶,环顾一室,问我:“这些怎么办?”

    我:“倒。”

    看标签时,他捏着那瓶子,愣了一下。我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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